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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瓊沿著湖邊找了一段兒,老遠看見黃宜軒獨自一人在湖灘上散步。這是個身材高大、長著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雖然時令已人秋季,他還穿著一件短袖T恤衫,胸脯鼓出兩個結實的半球,裸露在外麵的胳膊粗壯有力,肌健凹凸。他昨天才把一件複雜的犯罪團夥案件移交出去,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整一下就給拉到這裏來了,滿臉的胡子使得他的年齡顯得很模糊,看上去要比他本身的年紀老成很多。實際上,他是北方一所著名的刑警學院畢業的高才生,年齡尚不滿30歲,剛剛當上刑偵一大隊副隊長不久,是刑偵支隊公認的一名極有前途的探員。但他的性格在大多數的時候都比較內向,無形之間讓人感到有些傲氣,實際上,他這種內向的性格是自小養成的.他是農家子弟出身,家距湖城市有數百公裏之遙,家鄉是洪湖之濱的一座小漁村,他們那個村子姓氏宗族觀念很濃,黃姓在村子裏獨門獨戶,使得他從小就不太善於與人交際,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自悲心理。進城讀書之後,與城裏那些天之驕子相比又更讓他感到孤獨,養成了一種獨往獨來的習性.今天早晨一進人蓮花山莊,這裏的湖光山色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家鄉那個遙遠的小漁村,他又很不習慣眼前處處虛浮華麗的氣息,他雖然在這座城市生活有好幾年了,但從來都沒有涉足過蓮花山莊,他的精神世界與這種氛圍格格不人,他詫異人們會炮製出“情人坪”這樣的角落。在他看來,這種藏汙納垢的場所根本就不該讓它在世界上存在。作為一名刑警,他對人世間存在著黑暗的層麵和形形色色的罪惡已經能夠坦然麵對了,但是,當他站在“情人坪”那綠茵茵的草坪之上,麵對秀麗的湖光,身感那種恬靜、浪漫氣息的時候,他的情緒卻十分的惡劣,他不明白人們為什麼要為醜惡的行為營造出這樣一個美麗的所在,此時,情緒都很難維持在一個偵查員所必需的沉靜理智的狀態。
人都是由生而死走完生命的曆程,生命中的一切內容都存在於一個順向流淌的過程之中,但對於刑警來說,常常不得不逆向去探尋生命的秘密,每進人一起命案都是從一個死亡為開端,需要麵對無言的死者去診釋破譯死亡之謎。死者的靈智已隨著肉體生命的死亡而消失,不論是走向天國還是地獄,它都無法與生者對話了,實際上,查清死因於死者本人也無任何意義,但人世間必須存在公道,必須是一個讓善者為善、惡者怯於為惡的生存環境.讓為惡者受懲而告慰亡靈也是刑普這種職業者自身價值之所在。在懲惡揚善的過程中他們自身也能得到一種鬥士的歡樂。黃宜軒看過巧號篷那對老年男女的屍體之後就離開了“情人坪”。兩位受害人的裝束很直觀地給人一種土裏土氣的印象,很明顯他們是不應該存在於“情人坪”的環境與氛圍中的人,但他們又實實在在的是死在這兒,這是一對現實與理性的矛盾。在現場詢問了一下兩位老人進人“情人坪”時的情況之後,他便一個人來到這僻靜一些的湖灘上,他需要有一個清醒的、不受幹擾的思考過程。因此,當他看到鄭瓊從遠處向他走來的時候便皺起了眉頭。
鄭瓊是本市分管財金工作的副市長鄭佰秋的獨生女兒,母親羅玉倩也是市工商局的一名副局長。這位大家閨秀去年才從政法學院畢業.本來她完全有條件選擇法官、檢察官、律師一類的職業,可她偏偏要到公安局當刑替,她說人的實際生活大都平淡乏味,她喜歡刑替這個職業所具有的那種神秘氛圍與冒險精神,她說她當刑警能夠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才華,父母都拿她沒辦法,隻得隨她的意思。分配到刑普支隊後,領導上本來想安排她當內勤或幹技術類的工作,她卻非吵著要當外勤偵查員,這樣才分配到專門負責大要案偵破的刑偵一大隊,與黃宜軒同在一間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