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聽,受教育。”張小平話中帶著譏消。
“你這不是第一次受教育了吧?”
“多多益善。”
“你應該不是個不開竅的人。”
“我懂,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少跟我油腔滑調。”
“這是黨的政策,不是油腔滑調。”
“張小平,你應該明白你現在的處境,別以為你是在跟我練相聲。”黃宜軒有些惱怒了。
“不是我在說相聲,是你在打啞謎。”張小平似乎已經習慣了強烈的光照,努力在睜大眼睛,想看清強光背後的對手,“我不願意猜啞謎,我希望與你直接了當的對話。不對,我用對話這個詞不妥,咱們是不平等的,我是你的階下囚,你要是聽著不高興可以來揍我幾下。”
“我從來不打犯人!”黃宜軒說,“我不欺負人,更不欺負我隨意就可以欺負的人。”
張小平冷冷一笑。
“你笑什麼?”
“沒笑什麼,就是這光線太刺人,你不是說你不欺負人嗎?”
“這是需要,我需要看清楚你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想看你究竟要怎麼表演。”
“我到底犯了什麼法?”
“這正是你需要交待的問題!”
“我沒有什麼可交待的,我平白無故地被你們抓來,中國現在是法製社會,你們執法機關更應該依法辦事,不能為所欲為,你應該對你們的舉動有所交待。”
很少見到在審訊室中敢於對偵訊人員這樣講話的嫌疑人,他的這種態度實際上是向黃宜軒表達了一個自己無辜的意向,他想用他的坦然的表現讓你懷疑自己原先的判斷,他也在打一種心理戰。黃宜軒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強光燈的背後閃動著煙蒂暗紅的光點,一篷篷青煙從暗影中噴出來,在強烈的光線中彌漫、牽扯著。沉默反使張小平沉不住氣了,開始主動的發問了,“你們究竟為什麼要抓我?”“你們想要我說什麼?”“我到底犯了什麼法?”說話的語氣由詢問到質詢、到憤怒,到咆哮,甚至有幾次站起來手舞足蹈,但都在對方的沉默中頹然坐下.他在這個過程中把自己虛弱的內心暴露得清清楚楚。“說說高大明這個人吧。”黃宜軒終於開口說話了,隨之也關掉了強光燈,把自己長滿絡腮胡子的臉暴露在日光燈下,但神情卻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似乎對方說不說這個話題都無所謂。但這句話在張小平聽來卻如五雷轟頂:“高大明?高大明怎麼啦?”
“這話該你自己回答,你回答也可以,不回答也行。”黃宜軒打了一個哈欠,抬腕看了看手表,“現在已是淩晨四點半了,今晚我陪你的時間已經不短了。”
“我與高大明怎麼啦?也就是一般朋友。”
“看來我是在浪費時間。張小平,我已經給了你幾乎整整一個晚上的時間,我的耐心也已經到了極限,如果你還有談下去的誠意。我還可以克服一下自己的情緒聽下去,如果你沒有誠意,咱們現在就結束談話,我馬上送你進號子。”
“你要把我關起來?”張小平跳起來。
黃宜軒淡淡一笑:“你以為呢?”
張小平徹底地軟了下來,低頭想了想:“我交待還不行嗎?說實話黃隊長,我也後悔請他幫我們公司討債,這種人沾不得……”
這次審訊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中午,出人意外的是,張小平的交待雖尚未涉及到10· 18案件本身,但他揭示出的問題卻令人震驚,而且馬上引起了湖城市委、市政府及政法各部門高層領導的高度重視。當天下午,黃宜軒不顧疲勞,決定立即著手進行一些調查取證工作,以甄別張小平交待的真偽。不料,人還沒有出門便給人堵在辦公室裏,來人就是宏達商貿公司的經理夏世貴。
在湖城商界有些名氣的夏世貴是個看上去很平常的中年人,皮膚黑黑的,臉上有不少皺紋,身上穿的灰色夾克衫象是街頭地攤上買來的大路貨,唯獨手上拎的那個黑羊皮老板拎包才顯露出他的身份。他與正要出門的黃宜軒差一點兒撞了個滿懷,馬上滿臉堆笑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接著就打聽鄭瓊鄭警官在不在,黃宜軒問他找鄭瓊有什麼事?他說他與鄭普官的父親鄭佰秋副市長很熟所以也認識鄭替官,今天來是想找她打聽一點兒事。邊說邊掏出市價90元兩包的極品雲煙,塞一包到黃宜軒的手上,又扯開另一包抽出一支敬黃宜軒。黃宜軒點燃那支價值4.5元人民幣的香煙後深深地吸了一口,連說好煙好煙,這煙我也就是聽說過,今天這才是吸第一支,多謝老板,老板貴姓?夏世貴說,免貴姓夏、夏世貴,宏達公司的。黃宜軒一聽嘿嘿一笑說,我正要找你你難得找哇,說著伸手把夏世貴往辦公室裏讓,請他落座。夏世貴說,別說您找我不好找,有時連我自己都找不著自己,人在商場身不由己,警官您貴姓?黃宜軒說我姓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