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阮茂先出生於書香門第,父親在解放前是流溪鎮一帶有名的私塾先生,膝下隻有茂先一子。 自小跟隨父親飽讀經書,十幾歲被送到宣峰縣城讀中學,後考到山外讀軍校。解放戰爭快結束的時候是國民黨軍隊的一名少尉書記員.隨所在部隊投誠後被遣散回鄉。他的妻子徐彩珍是所在部隊一位上校軍官家的千金小姐。上校因拒絕投誠而與妻子雙雙自殺,千金小姐遂成無家可歸的棄兒.茂先以前經常在上校家出人,倆人早就暗生好感,茂先返鄉時,17歲的彩珍與他結為伉儷並隨他一道來到這大山深處。兩人回鄉時,正趕上解放初那段掃盲運動。流溪鎮建立了有史以來的第一所學校。此地自古以來就很少出讀書人,兩人都成了流溪學校的教員。一直到四清運動時清理階級隊伍.二人均因出身問題被清理出教師隊伍,離開流溪鎮學校回老家後坪定居。回鄉後.一樣農活兒都不會的茂先隻好當起了一名走鄉串戶的貨郎,每隔十天半月背著從各家各戶收到的山貨到流溪鎮上換一些生活必需品回後坪叫賣。徐彩珍因本人沒有直接參加反動組織,大隊又安排她到後坪小學當民辦代課老師。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下去。
馬知非說,阮茂先實際上是一個心氣高傲的人.隻是生不逢時,滿腹詩書,老死山中心有不甘,但又莫可奈何,隻得忍辱偷生,終身鬱鬱.倒是比他年輕的馬知非時常勸慰於他,.趨避亂世.學老莊之澹泊明誌,寧靜致遠;效陶淵明躬耕鄉野,煮酒吟詩,隱逸林泉,未必就不是一世人生。阮茂先卻常以大隱於朝、中隱於市、小隱於野相駁,倆人常常把酒論盞.秉燭夜談。至黎明,學校鳴鍾,馬知非夾起課本進課堂,阮茂先背起竹簍搖撥貨郎鼓離去。十天半月見一回,周而複始。馬知非評價說,茂先活得累,心累,他絕不是外人眼裏的那個老實巴交的貨郎。大不能隱於朝他不甘,中不能隱於市他不安.小隱於野實屬無奈。
茂先、彩珍終生未育,原因不詳,膝下隻有一養子取名運生。令人意外也令鄭瓊震驚的是:“運生不姓阮,姓曹!
曹運生,曹桐生,一字之差,是偶然的巧合還是有必然的聯係?湊巧的是:阮茂先夫婦命喪湖城,而曹桐生把湖城當成他人生的一座重要的釋站。茂先夫妻命喪蓮花山莊不久,桐生又無巧不巧地住進了蓮花山莊。這一切又該作何種解釋呢?基於上述原因,當得知運生姓曹之後,鄭瓊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提出一個問題:曹運生是不是還有一個名字叫曹桐生?沒想到這話剛一出口,馬知非竟如遭雷擊,麵色蒼白,久久不語。臨了,起身拂袖而去。李漢祥趕到門口連聲叫喊,他竟連頭也不回。
流溪派出所的戶口底卡上,曹運生的出生日期是1968年12月13號。
曹運生的身世是個謎。關於他的來曆,在流溪鎮上有兩種不同的傳說,但兩種傳說都未曾得到證實。
第一種傳說使鄭瓊確認曹運生即曹桐生。因為這種傳說曾經曹桐生本人之口講給餘瑋聽過。即他是在一個大雪飄紛的夜晚,被人拋棄在阮茂先家門前的一棵梧桐樹下被阮氏夫婦拾得。包裹棄嬰的極釋內有一寫明遺嬰姓氏、出生日期的小字條。故阮茂先在為遺嬰申報戶口時,以12月13日為其出生日期,以曹姓為棄嬰之姓,因棄嬰出生即遭逢不幸,故茂先為其取名運生,表達了他對這個孩子一生的良好祝願。關於這個傳說還有一種修改版本:即極釋中根本不存在什麼記載出生日期和姓氏的小字條,曹姓是阮茂先杜撰的一個姓氏,為的是怕自己的姓氏和與姓氏相關聯的家庭出身連累了運生害了運生的一生,故隨意杜撰了一個曹姓給運生,以求這孩子能夠在自己的撫養下長大,但又不至於受自己姓氏的拖累,可謂用心良苦。
第二種傳說是在那年冬天,阮茂先從流溪鎮進貨返回後坪的路上,遇上一對懷抱嬰孩的年輕男女,聲稱因家境困難養不活孩子,跪求茂先收養這個孩子並保證永不認回這個孩子。他不知這對年輕男女的來曆,也不知他們的去向,隻是在他再三追問之下,那年輕男子才說出自己姓曹。茂先因膝下無子又見嬰兒確實可愛便收養了這個孩子,取名時仍以其生父之姓氏為嬰兒的姓氏。
這兩個傳說均是來無影去無蹤的故事,無從查考。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曹運生非阮氏夫婦親生嫡出。在戶口底卡上留下記載的當年為曹運生辦理戶口登記手續的那位老民替,亦於多年前因病去世.因此,就連當年阮茂先申請收養這個孩子所敘述的原始理由都不得而知。也許真正能夠解開曹運生身世之謎的除了阮茂先,夫婦之外,就隻有他們的至交馬知非校長了。但馬知非卻對此緘口不言。
曹運生不在山裏家中,早在十年前就外出打工,一去不複返。這一情況,更使刑普們懷疑曹運生即曹桐生。如果這個假定成立,那麼,蓮花山莊發生的10· 18凶殺案的偵查工作將又會是一個什麼樣的走向呢?這是鄭瓊最急迫想知道清楚的問題。
回顧與曹桐生認識以來的許多情況,現在鄭瓊唯一不敢確定曹運生即曹桐生的理由,是運生的養父母阮茂先夫婦剛剛遇害,而桐生的養父母的身份是一對文革期間受迫害下放的知識分子並於10多年前已葬身泥石流中。―這是曹桐生親口告訴餘瑋的,但.是,如果曹桐生說的是假話呢?―這是最讓鄭瓊震驚的假設,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事實是:曹桐生編造了假的身世欺騙了餘瑋1如果曹桐生、曹運生同為一人的話,那麼,這是一個拋棄了對他有養育之恩、恩重於山的養父母的忘恩負義之人,而自己竟然受到蠱惑、芳心竟為之所動,這感覺又是多麼的……窩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