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做一個完整的人
愛因斯坦曾經表示:"我自己就體會到,既要從事嘔心瀝血的腦力勞動,又要保持著做一個完整的人,那是多麼困難啊。"
愛因斯坦所說的做一個"完整的人"不是指無缺陷、無疤痕的人,不是與"赤金"類比那種意義上的"完人"。他常提到的作為"完整的人"的對立麵而出現的是指那樣一些人:他們沉溺在抽象的問題之中,對人類最迫切的需要視而不見,一碰到政治問題就采取最小阻力政策,完全躲避到自己的專業知識裏去。在愛因斯坦看來,這絕不是"完整的人"。一個完整的人就是做一個關心政治、關心人類命運的知識分子和科學家。
愛因斯坦充分了解到,科學家不是生活在抽象思維和實驗操作的真空裏,科學家是一個人,他必然生活在一定的社會、道德和政治的氣氛中,而這種氣氛是受到他在的那個國家所製約的。科學家辛勤地勞作是為了全人類的事業,是為了人對宇宙世界的認識,而這種事業和認識一方麵推動著社會力量的進步,另一方麵也受到社會力量一定程度上的控製。科學家創造的成就在付諸應用時同樣由這些社會力量來定向,同時科學家本身也不應該脫離這個社會力量而置身事外,科學家就是社會的一員。愛因斯坦在感到做一個完整的人顯得困難重重時,心中所焦慮的是社會力量如何對待他心目中的世界圖像和他所追求的真理的。他始終抱有一個信念:世界是統一的、和諧的、完美的,其規律是那樣的美妙,讓人感到自身的渺小。人所置身的這個社會世界也應該是統一的、和諧的、完美的。對他來說,單純的才智不能代替道德上的正直和政治態度上對正義的維護。正像對待知識他永遠是一片赤誠之心一樣,對待社會問題他也總是光明磊落,不因強權而屈服,不因邪惡而退縮,不因凶殘而躲避。是生活、事實、政治警告了愛因斯坦不能做一個書齋中的學者。他和他的理論都經受過風雨嚴寒的襲擊,這種襲擊相當一部分並非來自學術界,因而使他的大腦愈來愈清醒。他所遭到的圍攻、歧視、誤解、人身攻擊,直至被抄家,被淩辱,著作被燒毀,財產被沒收,被剝奪公民權,被懸賞,這一切都曾橫亙在他的麵前,他未曾低過頭。如果說愛因斯坦對社會正義,對殘殺是出於一種本能的直覺反對的話,那麼當他麵臨著死亡的威脅,麵臨著恐嚇與辱罵的時候,他就已經是一個奮起抗爭的戰士了。
二、淡泊名利
全世界都在談相對論。各式各樣的哲學家、科學批評家、打油詩人、漫畫家、無孔不入的商人,更是在前所未有的愛因斯坦熱、相對論熱中推波助瀾。有人是正兒八經地談,有人是在瞎扯淡,更多的人是在趕時髦。一個美國富翁出5000美元巨額賞金,征求一篇3000字的介紹相對論的文章。市場上的煙販子在叫賣"相對論牌"的香煙和"愛因斯坦式"雪茄。英國的一家報紙上刊登了一幅漫畫,把相對論和英國人特別愛好的偵探故事結合起來了:夜晚,一個大偵探手拿電筒,照出一束強光,光線繞過兩個大彎,落到正在撬保險櫃的竊賊身上。漫畫的標題是:愛因斯坦,這是小意思!
一位打油詩人描寫相對論的尺縮效應:傑克小子劍術精,出劍迅捷如流星,不料空間一收縮,長劍變成小鐵釘。到了這個時候,所謂相對論熱已經變成了一場鬧劇,嚴肅的物理學理論竟被新聞媒體煽起的熱浪衝得麵目全非。愛因斯坦深知人們在崇敬自己的同時,又在填補自身的無知與無聊。和人家的讚譽對著幹,板起麵孔作高深狀,天性善良的愛因斯坦做不出來。順水推舟,在人們淺薄的讚譽中欣欣然,樂融融?愛因斯坦的境界自然不會這樣。怎麼辦呢?愛因斯坦的幽默與詼諧又一次派上了用場。他寫道:我走到那裏,我站在這裏,總看到眼前有一張我的畫像--在寫字台上,在牆壁上,在圍著脖子的黑絲帶上。
男男女女懷著仰慕的神情,來索取簽名留念。
人人都從那可敬的好小子那裏,討到一個帶鉤的簽名,有時我感到無比的幸福。
在那清醒的時刻我卻想:
是我自己已經發瘋,還是我誤入了牛羊群中?愛開玩笑的愛因斯坦,寫下了如此打油詩後,心裏有些誠惶誠恐。人們即使受到他的諷刺,仍覺得是一種難得的榮興,還喜不自禁地說:"看,這才是真正的名人!平常人誰有這份幽默?"
在舉世矚目的榮譽麵前,愛因斯坦更多的是苦惱。
記者們一撥又一撥地按響了哈貝蘭大街5號的門鈴。談話、采訪、拍照、沒完沒了的追問、故作深刻的對話、添油加醋的渲染,還有廉價的吹捧,把愛因斯坦全弄糊塗了,也弄得萬分緊張。
愛因斯坦不無感慨地說:"我最凶惡的敵人是郵遞員,我已擺脫不了他的奴役了!"
每天早班郵件一到,圍攻就開始了。他會收到成百上千封討照片、討親筆簽名的信。許多信封上連地址也沒有,隻有"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幾個大字。也有一些討論科學問題的信。有人請他解釋空間怎麼會彎曲,有人請他證明宇宙怎麼能有限,有人請他說明時間怎麼能像橡皮筋似的拉長縮短……每個人都隻有一個小問題,隻要教授花費一分鍾時間回答。也有請求幫助的信:一個青年學生沒有考上大學,請教授在教育部說說情;一個青年發明家的新發明被埋沒了,請教授在科學院裏講幾句話;一個年輕婦女作為"天文觀察者"自薦效力;一家雪茄煙廠廠主告訴他已把自己生產的一種新型雪茄取名為"相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