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字形具象(2 / 2)

張鴻儒喟然,這等迥異的差別,出現在同一個人同一個地點又幾乎同一時間完成的同一個作品之中,那就隻有一個解釋。

不同於蔡泓清,張鴻儒是真正的精通於書道的人,他整日與這些東西打交道,寫得多了,見得多了,故而眼力自然別具一格,遠超常人,所以一眼看穿了其中緣由。

他無視耳邊傳來的陣陣嘲諷,徑自走開,拿了一張紙又走回來將桌子上那張筆墨未幹的紙抽開,將新紙鋪在上麵,盯著易天道:“再寫一遍。”接著他似乎是不放心一般,又添了一句,“用心寫。”

易天無形中蹙了蹙眉,他能感受得到來自張鴻儒的威壓,他倒沒有憤怒的情緒,隻是暗暗心驚這其貌不揚的老頭氣勢之盛,隻怕也不是一般人物。

他沉默不語,點了點頭,然後再次執筆,揮毫潑墨,這一回的書寫變得更加順暢起來,幾乎是一氣嗬成,其態似舞,又有道韻涵蓋,連蔡泓清這個並不算內行的人都震撼不已,他也從易天的書寫中看到了怪異之處,某種韻律,比之前兩次所謂的“大勢繞周身”更加令人心驚。

張鴻儒眼放精光,臉龐通紅,麵部因為激動而顯得微微扭曲,就如同見到了絕世美人一般的渴望。

對於張鴻儒而言,這一分鍾很美,所以是很短暫的,但是等待是痛苦無奈的,所以這一分鍾又顯得那麼漫長。

蔡泓清看著眼前這張與前一張沒有區別然而又千差萬別的字,久久不語,他雖不是書道中人,但是他喜歡,同時他也能接觸許多這方麵真正的高人,譬如張鴻儒,然而從來沒有一個人在寫字的時候給他以這樣的美感。

還有就是,這小子寫得字還真他娘的好看!

然而他轉念一想,既然他能寫得這麼好,那上一張......

就在這時,張鴻儒開口了,他看向易天,麵無表情道:“你多久沒用過毛筆了?”

蔡泓清一聽,先是一怔,而後恍然。

易天一聽,也是一怔,而後老實回道:“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張鴻儒的聲音依然冰冷,隻是當中似乎夾雜了一些顫音。

易天難於回答,很久就是很多年了,十多年了,難道要這樣回答?要知道他現在也才十六歲,難道要說自己兩三歲時就天資斐然,寫得一手震古爍今的好字?

他不敢保證自己這麼說會不會被麵前這兩個老頭抓起來從窗外扔出去。

為難之際,張鴻儒的聲音再次響起:“罷了罷了,你的字從什麼地方學來?”

“以前拜過一個師傅,從他那裏學的。”易天據實回答,語氣微愴。

“他人呢?”

“很久沒見到了。”

張鴻儒沒有注意到他話語裏的悲傷,右手指向他大怒,厲聲道:“豎子,你師傅在時教你本領,難道就是為了讓你在他不在時遺忘?你這是欺師滅祖!”說完胸前起伏,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易天低頭,不言。

因為他也很自責。

蔡泓清感受到他的落寞,以及其他負麵情緒,走到他跟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緩聲道:“你先回去吧。”

易天點頭,依言離開了辦公室。

看著輕聲關合的門,蔡泓清輕歎道:“你過分了,這孩子有心事,你不該指責他,揭他心頭的瘡疤。”

“你懂什麼,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麵鮮血淋漓的現實,這小子這首詩寫得不錯,既然受了人家拍的馬屁,難道不該做點事情?”張鴻儒斜乜蔡泓清,輕蔑道,而後拿起桌前的那張宣紙,右手微微顫抖,雙眼再射精光,滿是貪婪之色,哪裏還有剛才怒其不爭的憤懣,隻見他緩緩開口讚歎,“當真是絕世好字啊,字形具象,誰能想到竟是一個十幾歲的娃娃寫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