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醒來的時候,月光剛過窗棱,照到他的臉上,那雙閃亮的眼睛在月光下像浩瀚的星辰,莫小四見到的時候,恍惚看見了一道流星從他眼睛中滑過,目光落到她身上時,眼睛裏的光彩便黯了下去。
沒有任何的情緒外泄。
莫小四過去扶他坐起身,沒有等到意料中的“這是在哪兒”,卻是聽得耳邊略帶沙啞的聲音:“多謝這位道友。在下宋涵衍。”
莫小四按平他的肩膀:“看你這傷,想來之前也是九死一生,與你隨行的有一小男孩卻是毫發無損,要不就是你護他護得太好,要麼,你與他隻是路上相識,卻不知怎麼被人拐賣,此番涵衍不必謝我,日後便是自家人。”
她毫不意外地看著他的臉由略白轉黑。
“道友你……”
莫小四笑了:“還未自我介紹,我名叫莫小四。”
“涵衍叫我小四吧,待大後日圓房,要叫我娘子。”
月光下映照的那張臉平淡無奇,說著輕佻的話卻一點也不臉紅。宋涵衍或許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當即嘔了血。
怎個一覺醒來,他就成了別人的壓寨相公?
這生生冤枉了莫小四,她哪裏是打算娶個壓寨相公,分明隻是當自己收了個爐鼎。
莫小四擦幹他嘴角的血跡,卻被他用力抓住了手腕:“那孩子呢?”
“日後你便可以見到他了。”莫小四勾唇,突然眼睛直直地望著他,眼底是毫不掩蓋的探究欲,讓人心裏發毛。
宋涵衍鬆了手:“道友救命之恩在下改日定當回報,道友費的靈石自會奉上,還望道友自重。”
說著,他的身子往裏挪了挪。
莫小四跟著挪了挪:“小四。”
他的眼睛望向眼前的女子,眼中晦暗不明。
“小四。”莫小四再重複了一道。
“道友,宋某不會留下來。留下來隻會給你帶來禍患。”
莫小四再進一步,傲挺的胸快碰到他的胸膛。
饒是他再好的修養,也經不起莫小四的一近再近,他顯少接觸女色,雖見過的國色天香的女子也不少,但眼前的女子長得再不好看也是女的,難得一向清冷的他招架不住。要不是身受重傷……
“小四。”他無奈開口。
莫小四笑了,月光下的墨發飛揚,連帶著那副麵龐也美麗不少。
宋涵衍的警惕卻沒下去一分,這女子短短數語便讓人明白當下的處境,語氣自來熟,他之前的傷勢他也知道,能把他這條命救回來,這人絕不能小覷。
隻是,她一直回避著他的話,不肯讓步。
“涵衍,你也道是小四我救了你,你這條命便是我的,大後日是我生日,你便是我最好的禮物。”莫小四語氣強勢,眼前的男人修為再高,她也似乎毫不畏懼。
宋涵衍才恢複了一成,那孩子也在她手上,莫小四又向來膽大,一番話下來已是讓人無法反駁。
宋涵衍不答,眼神卻是冷了一分。
莫小四的語氣著實囂張了一些,讓他不禁想起了往事。他明明是宋家的嫡子,資質也是萬裏挑一,誰料宋家主寵妾滅妻,娘親早死,庶子爬到了他頭上,如非頂著宋家嫡子的名頭,有族中長老護著,地位連狗都不如。
莫小四隻當他是默認,留下一句話便離去。
“有什麼事,找錦舢,他會幫你,我一個女人,終有不便的地方。”
這話沒讓他吐血,倒也讓他更加沉默。
臨出門時,莫小四遇上了門外站著的男人,她看見他皺著的眉:“站這兒多久了?”
錦舢回身走向另一間房:“小四,以後少看點話本。”
她大笑:“知道了!”
她對宋涵衍說的最後一句話,正是無數狗血言情話本裏男主對女主的一句經典台詞,稍做了些改動。
完後,她便嘀咕便回了房:“叫我不看話本,錦舢你就沒看?”
當夜,莫小四再次查看了識海中的血玉珠,毫無動靜。
往些日子,莫小四的生日是與胡老修還有錦舢一起過的,光明鼎的孩子也有一日放風的時間,不過每日的訓練仍是沒有落下。今年是她二十歲的生日,意義不同,莫小四違了規矩也要好好操辦一次,於是自從那晚宋涵衍與她見過一麵後,接下來兩日莫小四都不見人影,宋涵衍與錦舢相處融洽,關係漸好,也能聊上幾句。
素色的房間裹上了鮮豔的紅色,燭台上也換上了大紅的蠟燭,劈裏啪啦地燃燒著,跳躍的火光照著她的臉,麵前是發黃的銅鏡,鏡前是剛買的花紅胭脂,她纖纖細手畫完最後一筆煙眉,平淡無奇的臉此時的妝容添了幾分姿色,然而她的眼神冰冷,就連滿屋的火紅也壓不住這冰冷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