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二)(1 / 2)

於是幾次會議之後,市委、政府很快形成決議,將桐江西站定在三道灣,搶在別的市做出行動前,先製造出一番熱鬧景象。孟東燃前腳負責三道灣的搬遷,後腳,市裏相關部門就開始運籌帷幄。不出兩個月,桐江新西城的宏偉藍圖就擺在書記市長的辦公桌上了。真誘人啊,按初步規劃,桐江西客站片區總規劃麵積62平方千米,建設規模約60平方千米,人口規模初步規劃為55萬人。西客站片區中心區規劃麵積30平方千米,建設規模30平方千米。其中西客站核心區約占10平方千米,占總麵積的六分之一。這是一個巨大工程,耗資數百個億不說,單是建設工期,起碼要在十年以上。十年以上啊——但這宏偉目標如今又讓章老水給擋住了!孟東燃是第二天上午十點乘飛機離開桐江的。他如實向章老水說了章嶽情況。得悉女兒又往北京跑,章老水一反常態,撇下搬遷話頭,一把抓住孟東燃的手說:“這妖孽,她在害我啊。孟市長,求求你,快去把她找回來,快去啊。”孟東燃沒想到章老水反應如此強烈,多少帶著不解問:“怎麼成害你了,她不是幫你討回公道麼?”“她的話你也敢信?這惹事鬼,不把她這條命搭上,不甘心啊。天,我咋就生了這麼一個孽障!”章老水捶胸頓足,表情嚇壞了孟東燃。“沒事吧老章,你可別嚇我,都說女兒是爹的小棉襖呢。她去北京是告我,我這心裏還撲撲的呢。”“孟市長,快別這麼說了,這丫頭我知道,她是給我闖禍呢!求求你,快幫我把她找回來啊。”章老水完全變了個人,剛才還在辦公室跟孟東燃大鬧,忽然間就又轉過來求著孟東燃。孟東燃愕然。有關章嶽的事,他是聽說一些,這女子是在北京讀的大學,學法律。畢業後本來考上了研究生,讀半年忽然又就了業。先是在一家媒體,後來又到一家網站。前些年她在北京打拚,要說也還成功。誰知突然有一天,背著包回來了。這之後,她就沒消閑過,三天折騰這兒,兩天折騰那兒。忽而當律師,忽而又在媒體,有那麼一陣子,居然不明不白失了蹤,急得章老水頭發都白了。女大不中留,留了更不好養。章嶽母親死得早,是章老水又當爹又當娘,將她培育成人。章老水一心想讓女兒有出息,看女兒整天不著調,忽然像個富婆,大把大把地燒錢,忽然又丟魂落魄,幾天關在家裏不出門。這是什麼日子嘛,這跟他想讓女兒過的日子完全是兩樣嘛。再後來,章老水聽說一些閑言碎語,更是急得不行,苦口婆心求女兒,好好工作吧,要不就正正經經找個人家,嫁了。你猜章嶽跟他怎麼說?她說:“爸,我們這一代人跟你們不一樣,你們任勞任怨,一輩子都為別人活著。我們不,我們崇尚自由,享受生活。”見章老水皺眉頭,她又扮個鬼臉說,“爸你就放寬心吧,我會活出一個樣子來給你看。”說完沒多久,就又不見,說是為桐江一上訪多年的婦女到北京告狀去了……每個人的一生都是傳奇,孟東燃雖然不知道章嶽這些年到底在做什麼,追求的又是怎樣一種生活,但就他跟章嶽打過的幾次交道看,這女子不簡單。外表看著清純、單薄,內心卻複雜得很。這陣聽章老水如此為女兒擔憂,就覺有些不可思議。章老水一把拉起他,往外走。到了樓道深處,含著淚花說:“孟市長啊,到這地步,我也不瞞你了。這次上訪是她出的主意,新五條也是她幫我想出的。唉,我糊塗啊,怎麼能信她……”“她到底怎麼了?”孟東燃突然警覺起來。章老水又捶了一下胸,“謔”地蹲地上說:“還能幹什麼,她跟政府作對作上癮了啊。你快去,攔住她。三道灣的問題我相信你孟市長,不要讓她到北京亂說,也不要讓她給別人當槍使啊。”“當槍使?”孟東燃心裏重重響了一聲,他還是頭次聽到這種話,本能地,腦子裏就跳出幾張麵孔,莫非……這邊還沒個決定,梅英那邊指示又到了,讓他做好準備,火速上北京,找鐵道部,做最後努力。本來說好梅英跟他一道去的,結果快要出發時,趙乃鋅的指示又到了,讓孟東燃一個人去,具體事宜去了找桐江駐京辦老墨。梅英不能離開,市裏還有其它重要工作。梅英不服氣地說:“什麼重要工作,他們現在是全線退縮,想放棄!”這句話讓孟東燃狂熱的心一下涼了半截。桐江西站,一開始轟轟烈烈,大家爭先恐後,怎麼到現在,越來越變味了?天很藍。登上飛機的一瞬,孟東燃發現,好久沒看到這樣的藍天了。他衝藍藍的天空笑了笑,算是為自己此行送個祝福吧。不管怎樣,他是停不下,也不能停,隻要有一線希望,他就得前去掙紮。一個人不能總在退縮中求生存,官場上以退為進的例子很多,但以進為進的例子也不少。孟東燃還是相信一句話,前程是幹出來的,不是平衡出來的,也不是妥協出來的。況且,他對新城的理解跟別人不大一樣,別人看重的是政績,是建設新城帶來的轟動效應。他看重的卻是桐江美好的未來。是的,新城在他心裏,是另番樣子。有人說,如今謀什麼也千萬別為人民謀福祉,這話太假,沒人信,還不如老老實實說是為自己謀烏紗、謀官位。孟東燃對此不敢苟同。官員看重烏紗不假,但不是所有的烏紗都戴在不作為的人頭上,一大批官員,還在嘔心瀝血,勵精圖治。要不然,社會不會發展這麼快,前進的步子也不會這麼有力。是的,前進,前進才是所有人努力的方向。不進則退,這永遠是真理。個人如此,企業如此,地方更是如此!罷了,不想了,亂事太多,他得趁這工夫,好好理一下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