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猴。”常國安猛地丟給他一句,把孟東燃說愣怔了。見他犯傻,常國安朗笑一聲道,“你以為我跟你上理論課啊,不,常叔是讓你明白,這兩年我也在進步。如果現在讓我去當官,絕不會出現以前那樣的問題,信不?”孟東燃趕忙說:“信。”跑來催他們吃飯的謝紫真不滿了,說:“你賣弄什麼啊,就你那點墨水,能倒過東燃?”孟東燃衝謝紫真笑笑,說:“阿姨稍等一會兒,我聽得正上癮呢。”常國安越發來了興致:“他們讓你當猴,你就認認真真扮演一隻猴,啥也別問,啥也別管。常叔相信你,會扮演好這隻猴子的。”“可是……”孟東燃還是不甘心,他真是當不了這隻猴子呀。讓他把知道裝不知道,他做不出。這些天他還想著,怎麼跟趙乃鋅和梅英認真談談呢,不能因為別人的私欲,毀掉桐江一個班子啊。可趙乃鋅和梅英顯然不想跟他談。常國安說得對,他現在是被劃在圈外的人。官場上什麼情況最可怕,就是被劃在圈外,被別人拿一條紅線圈出去。孟東燃到現在都搞不清楚,趙乃鋅和梅英為什麼要對他這樣,尤其梅英,他沒做錯什麼啊,難道真如常國安說的,是別人利用了他的仗義與忠誠?那可太讓人糾結了。常國安望住他道:“我知道你心裏很糾結,但這不是你的錯,或許也不是他們的錯。為官難啊東燃,你才到副市長位子上,別人辦什麼事,當然不會找到你頭上,他們就說不定了。人在高壓之下,必會變形,這是常態,不足為怪,你也不必多想。關鍵是你要想清楚,如何麵對現在這種局麵,你不至於傻到跳出來跟他們作對吧?”孟東燃搖頭,他還真沒想過這麼做。一個人不能跟一股力量去硬碰,哪怕你是正義。這點政治頭腦他還有。但到底怎麼阻止這場鬧劇,到現在他還沒想好辦法。“我就知道你不會,依你東燃的智慧,不應該傻到那地步。這事不用多想,聽我的,當猴,按部就班幫他們把戲下去。”“當猴我會,可是下一步呢,如果他們真要……”“你不要當一隻乖猴子,要當一隻調皮猴子,適當時候呢,你這隻猴子要跳出來,給他們製造點麻煩。有人最怕麻煩,所以他們才不惜一切代價要封別人的口,你要在這方麵做做文章。東燃,明白我的意思不?”孟東燃已經很清楚常國安要他做什麼了,無非就是在劉學富身上多下功夫,故意攪局。但他真不想這樣,到現在他還是過不了趙乃鋅這一關。趙乃鋅對他,有恩啊,怎麼能?算了,不說了,但願趙乃鋅能及時醒悟過來,別把桐江帶到死胡同裏。“常叔,謝謝您啊。”孟東燃模棱兩可給了常國安一句。常國安以為他聽懂了他的暗示,笑道:“走,吃餃子,養好身體是第一位,常叔還等著你當市長呢。”“當市長?”孟東燃這下真是驚著了,今天的常國安真成了高人,神秘莫測。常國安卻不再理他,熱熱鬧鬧張羅著吃起餃子來。吃完餃子,常國安破天荒地要求刷鍋,讓謝紫真跟孟東燃說說話。“好好跟東燃聊聊,把他的心結打開。年輕人嘛,要有年輕人的樣子。”謝紫真興奮地“哎”了一聲,跑去洗臉。洗完臉,又換了件衣服,才將孟東燃帶到書房。這天謝紫真興致很高,仿佛內心裏積壓的快樂全都釋放了出來。人是不能長久地浸淫在痛苦中的,謝紫真已經學會怎麼從生活中找尋快樂。她熱情地拉過孟東燃的手,慈母一般跟孟東燃說:“東燃啊,今天阿姨想跟你好好說會兒話,可不能瞞阿姨噢。”“哪能呢。”孟東燃稍稍有點別扭,謝紫真老是這樣表示親昵,把他當孩子。可他已經四十好幾了,感覺這樣麵對麵坐在謝紫真麵前,還拉著手,不大自在。謝紫真卻不管,不容孟東燃把手抽走,非要拉他更近一點。孟東燃隻好坐過去,坐得很近。“告訴阿姨,就這麼過下去?”“還能怎麼過,這樣不是挺好的嘛?”孟東燃故意裝糊塗。“不行,你才多大,不能就這樣過。”“那還怎麼過?”孟東燃扮出一副壞笑。其實到了謝紫真這裏,他真就變成了孩子,有時候還真想喚她一聲“媽”或者是……男人是這個世界上最脆弱的動物,可男人又是這個世界上最堅硬最凶狠的動物。男人的兩麵性常常把自己搞得很累,殊不知,最終能溫暖他們的還是女人。男人在女人麵前,永遠是小孩。“怎麼過?該怎麼過就怎麼過。阿姨都能想通,你想不通?”謝紫真說著,轉身從抽屜裏拿出一大摞照片來,“快來看看,這可都是阿姨托人找來的。我跟她們說,東燃那麼好一個人,又是副市長,怎麼能沒女孩子喜歡呢?我一說啊,她們瘋了似的,就往阿姨這裏拿照片。快,看看這個,才二十二歲,大學畢業在法院工作呢。還有這位,跟阿姨沾著親,算來呢該叫我老表姨,跟你同輩,人不錯,長得俊俏,要身材有身材,要臉盤有臉盤,就是她媽是個臭脾氣,嫌你是二婚。哼,二婚有啥不好,才知道疼人呢。”謝紫真嘮嘮叨叨,拿過一張照片說一大堆,好像哪個都能嫁個孟東燃,娶哪個她也高興。孟東燃卻癡癡地盯住書房裏常曉麗那張照片,想起過去好多事。自從妻子葉小棠出車禍後,不斷有人跟他提親,也不斷有女人自己找上門來,孟東燃卻一點心思都沒。他不是不想再婚,他是需要時間把“婚姻”兩個字想明白。甭看每個人都有家庭,都有婚姻,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把這兩個字搞懂。孟東燃就確信,自己以前根本沒搞懂。謝紫真這天哭了一場鼻子,她讓孟東燃引得想起了女兒,於是撲在女兒像前,狠狠哭了一場,哭完她說:“我再也不管了,你愛咋過咋過。誰的話你也聽,就不聽阿姨的。”說完,傷心地將那些照片撕了。看著謝紫真傷心的樣子,孟東燃無能為力。他能理解謝紫真的苦心,但跟一個沒有感情的人結成婚姻,他真是做不到。孟東燃告辭時,謝紫真忽然又說:“對了,你是不是想娶那個小妖精?我可告訴你,娶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娶那個小妖精。哼,一想她我就來氣。”謝紫真說的小妖精,就是孟東燃的小姨子葉小霓。謝紫真對她成見可大呢,老認為孟東燃跟葉小棠的婚姻就是這個小妖精破壞的。常國安狠狠地瞪了謝紫真一眼,罵她多嘴。謝紫真不再吭聲了,常國安陪孟東燃出了門。走到樓下,常國安問:“剛才你阿姨講的,是真?”孟東燃搖頭,同時有點被冤枉似的說:“怎麼可能呢,阿姨是多想了。”常國安想了想說:“不娶她也罷,姐夫娶小姨子,讓人說閑話。再說她也真不適合你,整天瘋瘋癲癲,哪能做市長的老婆?”孟東燃剛想說什麼,常國安又道,“對了,前些天有人跟我說,你跟西區融資中心的夏丹怎麼怎麼回事,是不是對她動了情?”孟東燃馬上辯解,常國安拍拍他的肩說:“不用急著說不,男女間的事,不是一個‘不’字能解決了的,你常叔是過來人,好好想想,我可聽說夏丹為了你把婚都離了,做得不聲不響,這女人我看著行。”孟東燃的臉“嘩”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