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年夜飯
穆世琰站在廳前。
自上次醉酒爭吵後便沒再見過,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為。我默然,他亦不作聲,仿佛這樣可以一直沉默下去。樓外兩聲乍響,煙花炸開,熱鬧的意味更濃。最後還是穆世琰先開了口,好似調節氣氛的一句閑話:“酒樓算是開張了,今日的節目很好。”真的就是這樣無關痛癢的一句話。
我亦緩緩道:“原就定在今日,想來也還是順利的開張了,隻要是有傾國的容貌,什麼節目也少不了看客。”
沉默少頃,穆世琰的聲音透著些許憂傷:“酒樓開張紅綾也有了著落,對二哥也算是一個交代,”我詫異抬頭,很少見麵他如此正經的與我說事兒。也不言語,等著下文。他略一沉思“二哥的事也是我的執著,我也不能總揪著這件事兒不放礙著紅綾的生活,也弄得自己成天不著家,也屈著了你。”他說著一頓望向窗外,窗外一片夜明,四處燃放著煙花……
“你原是府中錦衣玉食的小姐,是皇、皇阿瑪最為中意的郡主,卻不想進我王府後事事操勞、受盡委屈,以前是我辜負了你,”說著轉身麵我而站目不斜視的深情道:“日後我定全心待你,七王府也隻會有你一個福晉。”
穆世琰說得不急不緩,極其平淡,在我心中卻是平地一聲響雷,透過窗外乍然迸開的煙花一起砸進我的心中,霎時間全身一陣發麻,手足綿軟,腦中茫茫然的空白,連移動一個小指頭都不能。
穆世琰就那樣靜靜的看著我,周召所有的聲音都隔得那麼遠,仿佛在那那遙不可及的彼岸。
元香適時的敲門進來:“王爺,福晉,紅綾姑娘準備了晚宴請您們過去用膳。”我緩過神來淡淡道:“你且先去,我們隨後就到。”
我暗暗鎮定一番,抬頭時又恢複了常色嫣然道:“先過去吧,別讓她們久等了。”
晚宴設在頂樓亭台,恰能看見漫天煙火,四周皆是琉璃燈柱裝飾,仿若流星雨滴灑下,暗紅的大圓桌中間放著鴛鴦火鍋油底,四周擺滿了年糕,水餃以及各色糕點時令瓜果。
我們一到亭中,便有人在椅子上安放了軟墊。
這原本是為優勝者準備的家宴如今卻也成為自己的年夜飯,如果這些人在這一刻注定會成為我的家人,那這或許就是我的一個家,一個嶄新的開始。不禁嘴角上揚微微偏頭看著穆世琰,相視一笑。
屏息靜氣,許久,紅綾將指尖擱在琴弦上,十指輕翻,曲由人心的喜樂。我竟在笑顏如花的紅綾身上看到莫有的哀傷。
悄無聲息的離席,看著遠方:新年快樂!
……
穆世琰緊緊地擁著我,在那一刻我仿佛能感受到他的痛苦,是漫天煙火也掩不了的哀傷。他不言,我便不語已是我能給他的唯一安慰了。我抓著他的手想給他些許力量。
“冷嗎?”似乎是感覺到我的力量,穆世琰突然轉過身來看著我道,溫柔的笑容仿若二月的春風,說著又把我往他懷裏帶了帶看著滿天煙火道:“以前住在皇後宮中免不了受些委屈我總是喜歡爬得高高的,吹著涼風,而二哥總是那個最先找著我的人,陪著我,成年後的二哥越發的出眾,奪人眼球。父皇的偏愛為他招來不少禍端,就更是全力的培養他,自那以後我再想見二哥就難了,每次想他就隻有找個地方坐坐吹吹涼風。再到後來,也就是成人禮的那天一向不過問我的皇阿瑪問我想要什麼。”
穆世琰淡淡一笑仿佛講述一個旁人的故事,轉頭看著我問:“你知道我要了什麼嗎?”
我眸中是不忍,我不想知道他要了什麼,那定是一段不堪的記憶,我搖了搖頭。
他不以為意的一笑:“我說我要皇後的命。”
我詫異的抬頭看著他的臉,他那棱角分明的臉龐在煙火之下顯出不盡驕傲,神情仿佛回到他十八歲那年的場景。
我不由得疑惑,穆世琰不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且不說她是皇後就單單憑她是穆世琰養母這一條也撼動不了她分毫,我能想到的,穆世琰自然能想到。
果然穆世琰淒涼一笑低頭看著我胸前的頭發繼續道:“都說我是為我母妃不平,其實我隻是想保護二哥,”頓了頓似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故作輕鬆一笑:“也沒想要怎麼樣,在她手裏循規蹈矩謹小慎微的生活了十多年,突然要解放了,也就放肆一下算是為自己的自由道賀了。”他說得輕鬆,我卻是一陣莫名的戰栗。
“你在怕?”穆世琰淡淡道,仿是看尋常女子般隨後又了然,“也是,宮中爭鬥本是弑兄殺父,哪能不怕?”?
“我不是怕,我隻是心痛,”像是怕他失望般我急忙道,隨後鎮鎮的看著他說:“你信嗎?”
穆世琰不言,隻是一笑,把我摟得更緊了。
我相信一切都在不言中。
“沒什麼,都結束了,說來也都隻是煩心罷了!”
那一夜像是注定了的沉默,後來我們誰都沒有再說什麼,雖然我滿腔的疑問。
緊緊挨在一起的兩個人就像兩顆孤獨的心終於找到了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