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婚配隰城(1 / 2)

楊廣做太子三個月後,亦即公元60 1年正月,大隋改年號為“仁壽”。

經過一番大清洗,朝廷上下換了許多官員,地方各州郡也有不少人升降。房玄齡隻是這次人事大調整過程中的一分子,因為他也曾是東宮的屬官,所以被貶至西河郡的隰城任城尉,從九品。

第二年,獨孤皇後病逝,隋文帝也因龍體欠安而疏於朝政,楊廣與他的一夥黨羽便加緊搶班奪權了。

隰城就是今天的山西隰縣,位於黃河與汾河之間的平緩丘陵地帶。城尉之職負責執掌一縣之軍事,僅為從九品。由正九品朝官放逐為地方小吏,又是在遠離京師五百裏以外,人生地不熟,房玄齡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初來的幾日,房玄齡失魂落魄,百無聊賴,幾案上攤著一本軍府花名冊,卻也無心查看。軍曹們前來拜見守尉官,他也魂不守舍。

縣令姓雲,乃是朝臣雲定興的侄子,亦即廢太子楊勇愛妾雲昭訓的堂兄。見房玄齡整日愁眉不展,雲縣令便笑著說:“房縣尉不知,本縣也是被人家從京城裏放出來的,有什麼可鬱悶的呢?此處西南不算太遠,便是天下黃河一壺收的壺口。改日得了空閑,本縣陪你去那兒視察防務。”

這日天色晴好,雲縣令委托縣丞坐衙看家,自己帶著房玄齡及戶、功、田、兵、法諸曹佐屬一行騎上馬,渡過昕水南去。一路上,雲縣令在馬上談笑風生,指點山川林木,介紹風土民情。原來他是個性情豪爽的人。行至文城便有一間酒肆,雲縣令叫了些酒菜來,眾人猜拳快活一番,微醺方起身再行。

臨近壺口之時,已是半下午光景,但聞隆隆濤聲轟鳴,由遠而近,那浩浩蕩蕩的黃河自峽穀流來,到這裏竟倏然不見,消失之處,一條彩虹騰起在半空裏。見房玄齡一副神馳心醉的樣子,雲縣令笑著問道:

“房公想必是第一次來我隰城地界的罷?別看這裏山窮水惡,卻也別有一番幹淨?大興城本縣也曾混過幾年,早就聽說過你父子大名。嘁!慢說是如今的大興城,便是秦朝的阿房宮,也比不得咱這兒的一派勝景天籟。你在京師,即使是做到三品相國,不也得仰人鼻息麼?你與本縣在這裏,便如閑雲野鶴一般,強似天皇老子!”

房玄齡隻當他是酒後放言,也不甚理會,信馬走到壺口瀑布近旁,竟被眼前的壯景驚得目瞪口呆。但見那橫溢山川的大河,挾風攜雷滾滾而來,卻突然在這裏沉落下去,仿佛壺口底下便是通往地下龍宮的入口。濁流激蕩,喧聲震耳,翻起的浪花化為蒸蒸紫氣,彌漫天宇,一條彩虹淩空飛架。自壺口以下,河床陡然降落,河水在跌落之前仿佛有一個跳躍,然後才彙集到那狹小的壺口裏。然而那河水並不像受了刑罰,縱身跳躍之前竟似十分奮勇的樣子,歡騰咆哮,一往無前。

房玄齡興奮不已,隨口吟出一首七絕送與雲縣令。詩曰:

九彎黃河一壺收,千載詩吟萬古流。

雲蒸虎嘯極氣度,令人亂世且埋頭。

雲縣令大喜,回程途中至文城,複入那家酒肆,喊來筆墨紙硯,求房玄齡書了。雲縣令見他一手龍蛇飛舞一般的草書,越發喜不自勝,當即步房玄齡原韻和了一首回贈。詩曰:

看盡山川一望收,誰雲鄉野不風流。

今朝猶獲房公誼,何慮蓬蒿掩白頭?

諸曹屬中也有懂得些詩文的秀才,便說房縣尉詩意沉鬱大度,雲縣令恢弘灑脫,真個是流星飛月,各有千秋。於是再度擺酒,以誌慶賀。雲縣令卻自謙道:

“本縣豈敢跟房公相比?本縣在京師曾有耳聞,房公自幼便與薛道衡先生唱和,天下誰不仰慕房公才學?如今得與房公同衙為文武,實在是三生有幸啊!”

遂將房玄齡字幅懸於衙署內,閑來便駐足欣賞,方才發現這首詩原來有藏頭隱喻之妙:四句頭一個字連起來,便是“九千雲令”,乃言雲某九千歲是也!雲縣令自然不敢聲張,隻在心中暗自領受房玄齡的一番美意便是了。自此,雲縣令常與房玄齡詩詞贈和,二人交情日篤。

其時,突厥步迦可汗聞知隋宮有變,便出兵擾邊,卻被隋軍擊退。五月,突厥男女九萬餘口歸降,邊地稍安。六月,新太子楊廣力倡新法,廢太學、四門及州縣學堂,隻留國子生七十人,改國子學為太學。不久,南方資州山僚起事,剛被撫定,潮、成等五州官吏又起事,天下躁動漸起。

雖然官職卑微,房玄齡卻以父親為榜樣,勤勉努力,盡職盡責,常常一連好幾個月都不回家探親。因他自幼聰明,博覽經史,貫通典籍,工於草書和隸書,詩文又作得好,所以深得同僚敬重。身在隰城,心裏卻一直裝著國家大事,每當上司來人,他都問一些朝中和邊疆的情況,與父親書信往來,談的也都是治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