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婚配隰城(2 / 2)

日月如梭,不覺又過了三度春秋。這日,房玄齡接到母親書信,言及住在長安郊外的盧絳兒,因與嫂嫂不睦,哥哥盧義恭便到房家來議成親之事。為盧愷守孝三年之期已滿,按說是可以成親了。房家知道是盧義恭夫婦不願白養活盧絳兒在家,所以要趕她出閣。

高芸若因為心疼未過門的兒媳婦,便對盧家有些不悅,與房彥謙說:“索性娶了回來,反正也是早晚的事。眼下玄齡遠在他鄉,將她送到玄齡身邊去,也好有個照應。”

房彥謙則說:“在地方上任職,帶了家眷總有些不好。你沒見我在州郡為官那些年,何時帶你們來著?”

高芸若苦笑著說道:“世人如果都像你,那些做妻子的都要剃頭去做尼姑了。玄齡已是二十五歲的人,總不能教他跟你一樣白頭得子吧?”不由分說,便與盧義恭說定,讓他先把盧絳兒送到房府來住著,擇日再辦婚事。

仁壽四年(604)三月一個暖洋洋的春日,一抬小轎將盧絳兒送到了房家。幾年不見,那盧絳兒又出落了幾分,仿佛一枚青杏豐盈綻紅,肩也圓潤了,胸也鼓起了,隻是麵龐上多了幾許疲憊。

按彼時長安的風俗,未嫁先住婆家叫“下墅”。盧絳兒上身穿著窄袖衫襦,下著曳地長裙,臉上連胭脂也未搽。高芸若不喜歡胡服的樣式,便給盧絳兒新置了一身舊齊式衣裳。那盧絳兒一應巨細都聽婆婆安排,高芸若自然十分歡喜,先把她當做女兒愛起來了。

未幾,盧絳兒便熟悉了房家上下,從此膳食起居、指點傭人等等,全不必高芸若操心,儼然一個當家少奶奶。高芸若這廂又修了一封書信,叫房玄齡告假回來成親。

大興城裏已是滿街京桃花,房玄齡還未回來。京桃長成了指肚大的果兒,房玄齡仍無音訊。高芸若不免情急,讓房彥謙差人往隰城走一遭,看兒子是否生病了。

差人淩晨起程,一路快馬疾馳,當日黃昏時分便到了隰城,卻見房玄齡正在校場上演練兵馬。那房玄齡瘦長身材,一身戎裝,英姿颯爽,全不是從前溫文爾雅的模樣。

見母親信中言辭懇切,房玄齡不敢違了父母心意,當夜便去雲縣令家裏說過。雲縣令合掌笑道:“好事好事,若不是公務在身,本縣也想跟你去吃三杯酒呢。”又說,“也罷,明日我便讓工匠修一座宅子,等你回來,我給你再辦一回。”

於是差人購置禮品,打點房玄齡上路。翌日,房玄齡帶了三名軍漢,與那差人一同回了京師。

七月初五是立秋,初六則是個吉日。房家發出六十張帖子,門前搭起三丈席棚,吹吹打打辦起喜事。你道那六十張喜帖請的是誰?薛道衡、宇文愷等舊友故交,自是在嘉賓之列,還有司隸台裏房彥謙的同僚,臨淄老家來的親屬,高芸若家現在城中的姑舅娘親,以及房玄齡從前在秘書省裏的同事。因房玄齡平素為人隨和,人緣極好,還有些未收到請柬的也來隨禮。

房家院落好一番熱鬧。大門口張燈結彩,影壁下有人專事收禮上賬,上了賬的賓客由司儀恭請到大廳入座,車馬轎夫自有下人照應。盧絳兒由高芸若親自扮妝,頭上簪花高髻,腳下如意錦履,身著袒胸大袖紅衫,下穿飛燕絳黃裙,更有一條緋色帔帛繞肩披著。蛾眉舒展,桃腮粉麵,眉間一點朱砂,雙目顧盼生輝。再看那房玄齡,紅袍加身,麵露羞赧,酒不醉人人自醉,喜來憂煩皆忘,隻顧著與那些張三李四揖拜不止。

拜過天地,紅綾牽引,酒散當夜入洞房。新婚第三日,早起盧絳兒眼中垂淚,說:“今天本當回娘家醮酒,可是妾身不願再望見嫂嫂的冷臉,不如去父親墳上燒一回紙,也送給他老人家看看。”

房玄齡當即應允。日上三竿時分,便陪著盧絳兒去盧愷墳上燒紙。墳頭已然荒草萋萋,炎炎烈日下,不見石碑也不見冥紙。這竟是一朝宰相的墳塋麼?盧絳兒哭過幾回,房玄齡也不禁心窩裏泛酸,便暗自想,何時為盧大人立塊青石碑,讓後世不忘他一世清名。

正發著呆,忽見兩匹快馬從仁壽宮方向疾馳而來,拖起一路煙塵往大興城去了。馬上的使者卻不認得,但見一麵五尺長的白旌,在滾滾煙塵中十分刺眼。

房玄齡低叫一聲:“不好,行宮出事了!”於是匆匆趕回家,卻聽父親說,皇上被太子楊廣殺死在仁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