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銀子。把銀票給他們看看。”嘉貴眼皮都沒抬說。
強牛把銀票遞給夥計,夥計看了一眼,就皺起了眉頭。
“這麼多現銀,您今天恐怕取不走,得明天了。”
一聽這話,嘉貴立馬斬釘截鐵地說道:“那不成,我今天必須取走。”緊跟一步逼問,“你做不了主?你們掌櫃的呢?叫你們掌櫃的出來回話。”
夥計一聽這話,忙向旁邊人耳語兩句,那人出去了。
“您先坐下喝口茶,掌櫃的剛用早飯,我讓人上家找去了。”夥計陪著笑給二人讓座,又端上兩杯茶。
朱嘉貴翹著二郎腿,品了一口茶。一會兒就滿臉不耐煩地催問:
“這怎麼還沒叫來啊,還得等多久?”
“不遠,這就回來了。”
話音沒落,那個夥計就回來了,身後跟著個四十歲左右的富態男人。男人見到朱嘉貴客氣地拱手施禮,夥計忙把銀票遞過去。
“這是我們施大掌櫃的。”
施大掌櫃看了看,以商量的口吻對嘉貴說:“這位爺,依照錢莊的規矩,兌萬元以上現銀,都要提前一天到櫃上預約,給我們準備的時候。您看您能不能再辛苦一趟,明兒上午來取?”
“施大掌櫃,要是明天來得及的話,我就不必讓夥計再勞煩您了。”朱嘉貴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老爺子在天津衛看上一處三進的宅子。房主急等錢不容時候,要嘛掏錢買下,要嘛另賣別人。我這要不急等用錢,也不舍得把十幾頃上好良田,一轉手典給吳誌庸。”
稍微頓了頓,呷了口茶,嘉貴接著說:“您見過沒事壓房子典地玩的嗎?今兒不管您怎麼想辦法,我也得把錢使出來,連夜差人送天津衛去。唉,早知道吳誌庸在天津沒承兌錢莊,真不該和他做這樁買賣,麻煩死!”他把茶杯一撂,拉著臉,不再言語。
施掌櫃一看,這是沒得商量了。坐櫃台前攏攏賬,叫過夥計耳語一番,小夥計複又出去。他坐到朱嘉貴對麵,讓夥計添了茶,客氣地解釋說:“您別著急,稍等片刻。我城東還有家錢莊子,剛讓夥計過去拆兌去了。”
朱嘉貴微微一笑:“我就說嘛,您總歸有法兒解我這燃眉之急。要不家父動怒,小侄就有苦頭吃了。”話鋒一轉,氣氛緩和了下來。
等了有半個時辰,倆夥計帶錢回來了。
施掌櫃親自動手,扣除二十塊兌付銀,剩下悉數點好,用紙封了,遞給朱嘉貴。臨走還沒忘叮囑他,日後多多惠顧。
強牛把沉甸甸的大洋放進牛皮褡褳裏。哥兒倆扛著出了錢莊,坐上馬車,一溜小跑就出了唐山城。
事情辦的爽快,哥兒倆心裏高興。
“真有你的,哥。”強牛讚歎。
“這下知道這身行頭管用了吧?”嘉貴摟著兄弟的肩膀,高興地說。
“嗯,要不是你想的周全,今天這錢就拿不到了。”
“這些人都是瞧人下菜碟的,不演戲辦不成事。”
哥兒倆馬不停蹄,一口氣跑出六、七十裏路。車下了官道,順一條土路繼續走。強牛隨口說:“咱上哪,怎麼這路有點熟悉?”
嘉貴說:“再往前就是上王莊了,程府姥姥家。”
“咱來這兒幹什麼?”
“吃飯,睡覺。”嘉貴笑著說。
路邊有個酒館,招牌起的好,叫“借東風酒肆”。
“好名字啊,就他了,但願今晚咱也能借上東風。”兩人下車,嘉貴邊拴馬邊說道。
是夜,上王莊村南的古烽火台上,居然燃起久違的烽火。熊熊大火映紅了天際,方圓數十裏可見。
遠在青峰山的程府,此刻站在山頂上,遠眺夜幕中的火光,他高興地笑了。
他迫不及待地回到老龜洞,看了一眼地上的吳誌庸,心裏話:“看在你家人沒有為難我們兄弟的份上,饒了你的老命。爺要回家了。”
清走他身邊的幹草,拖著他坐在石桌上。換根蘸過桐油的麻繩,重新捆好他的雙手。甩出足有兩丈長的繩頭。
吳誌庸似乎感覺到什麼,惶恐地嗚嗚著。
程府點著了繩頭。在桐油助燃下,麻繩猶如一支放倒的香柱,悄無聲息地冒著火星。兩三個時辰後,會燒到吳誌庸的腕處。燒斷繩結,他就可以逃命去了。
做好這一切,程府出了洞,掩好洞口。跳到地麵,最後看了一眼那塊龜殼狀的巨石。轉身向山下走去。
漆黑的山口處,有駕馬車停在那裏,是康友財夫妻倆。他們要隨三兄弟一起,遠走高飛了。
程府上了車,高興地摟住友財的肩。三人快馬揚鞭,繞過回風鎮,迅速消失在茫茫夜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