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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的交響

從維也納城西行,我們的目的地是奧德邊境的古城薩爾茨堡。一出城就看見了森林,那森林好像綠色的河流順著阿爾卑斯山坡流下,到了公路邊嘎然而止。這便是著名的維也納森林,它的秀美打動了約翰?施特勞斯,因此創作了那首流傳久運的圓舞曲《維也納森林的故事》。也因為這首樂曲維也納森林聞名暇爾,為許多旅遊者趨之若騖。我原以為家鄉大小興安嶺秋天的“五花山”是森林之美的絕色,沒想到維也納森林的春色更讓我賞心悅目。那延綿起伏的森林針葉闊葉林混居,多有幾十種,有我們熟悉的鬆樹、柏樹、杉樹、榆樹、槐樹、桉樹、桐樹,還有這裏獨有的山毛櫸樹。這些樹正在退去冬裝換上春衣,那春衣以綠色為主,有濃綠、淺綠、淡綠,也有黃綠、褐綠、紫綠。還有那香氣怡人的白丁香、紫丁香,以花代葉的白玉蘭、紫玉蘭和灼灼如火的桃紅點綴其間,使成片的森林由深沉變得年輕活躍。還有那中國常見的“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場麵也為森林增色不少。觀賞這綠樹和春花交映的長廊,我們感受到了春天勃勃的生機,耳邊回響起《維也納森林故事》的旋律——風的低吟,花的流芳,鳥的啼唱和清泉的叮咚,誰能說還有比這更美的森林的交響!如果說,秋天森林的繽紛是成熟婦人的豐姿綽綽、風情萬種,那麼春天森林的淡雅是少女的清純亮麗、風韻初露。

在森林稀疏的山坡上我看到一棟棟白牆黑頂或黃牆紅頂組成的小房子。那房子肯定是木結構的,房頂尖尖的,四麵坡形。它們順山坡錯落而致,一片房子組成一個村落,其標誌是那高高尖頂的教堂。我在尋找,卻難以確定那一個叫作海立根斯塔特村。1802年4月,德國最偉大的作曲家貝多芬在這裏住了六個月。那時32歲的他正被失聰的痛苦折磨。根椐醫生的建議,他來到這個小村靜養。然而離開音樂創作的寧靜、孤獨、清閑的田園生活,不但沒有減輕他的病痛,卻滋生了他的恐懼。10月6日,他給他的弟弟寫了“遺囑”。他寫道:“神聖的主,你注視著我的靈魂深處,你了解我的靈魂。你知道,我的靈魂中保存著愛人之心,想作好事之心。”他對弟弟說:“我希望你能有一個比我更好的、更少煩惱的生活。教你的孩子德行。隻有德行,而不是金錢,才能帶來幸福。我是從經驗出發這樣說的。是德行讓我在消沉中奮起。感謝德行和我的藝術,是它們使我沒有以自殺來了解生命。”“死神,你愛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吧,我將勇敢地迎向你。”這份被稱為“海立根斯塔特遺言”的信,貝多芬並沒有寄出,是在他死後發現並發表的。我以為這是他戰鬥的宣言,一年後,在完全失聰的情況下,他完成《英雄交響曲》那部最偉大的作品。當觀眾用暴風雨般的掌聲向他喝彩時,作曲家自己已全然不知了。他說:“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他為音樂一直戰鬥到1827年3月26日,那年他56歲。貝多芬用自己的音樂人生證明:音樂的力量可以不借助語言文字傳達一種人生哲學。

也許海立根斯塔特和貝多芬的故事太沉重了。我們想起了另一位偉大的奧地利作曲家舒伯特。也是在維也納的森林中還有一個布呂爾小村,那裏還保留著舒伯特的故居。那小村的路旁的一所破舊的磨坊,磨坊旁有一棵菩提樹,樹下有一口井。磨坊主人俊俏的女兒露西,每天清晨提著水桶到井邊打水,舒伯特每天都從窗口看到這情景。觸景生情,他寫下了《美麗的磨坊姑娘》這首抒情歌曲,成了他歌曲創作的一個裏程碑。據說,小村的磨坊和水井還在,全村的姑娘都很美麗,菩提樹已長得很高很高了。

舒伯特教師家庭出身,兄弟姐妹都愛好音樂,曾組織家庭四重奏,他任中提琴手。不知為什麼命運總是和偉大的藝術作對,舒伯特一生窮困潦倒,全靠朋友資助來堅持創作。他寫了大量的歌曲、合唱曲、室內樂等,但均未獲出版機會。他曾對朋友自稱是“失敗的音樂家”,是“世界上最不幸,最可憐的可憐蟲”。1824年後,他貧病交加,但創造力更加旺盛。貝多芬的死,激勵他在最後的器樂曲創作中表現出更高的境界。舒伯特直到逝世前的1828年3月26日,才舉行他一生唯一的一次音樂會,用其微薄的收入,為自己購置了一架鋼琴。舒伯特最寶貴的遺產,不是這架鋼琴,而是輝煌燦爛的音樂藝術的瑰寶。

從維也納到薩爾茨堡,我們幾乎橫穿奧地利,一路上阿爾卑斯的森林風光和我們同行,對音樂家藝術人生的懷想,讓我們感受到大自然和藝術的生態關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沒有多瑙河,沒有維也納森林,當然不會有約翰?施特勞斯和他不朽的作品。熱愛藝術,熱愛藝術家,從熱愛大自然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