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朱淑真:多情偏被無情惱(1)(2 / 3)

大約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朱淑真開始把李清照當作自己一生楷模,兩人常常互通尺素。李清照雖然年長朱淑真數十歲,但是在文學上這似乎算不上什麼距離,兩人在書信中大談騷客文士,詩詞文章。大約在紹興二十六年,中國曆史上最偉大的女詞人,七十三歲的李清照宛如一顆璀璨的流星燃盡了最後一點兒光芒,在南國的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與世長辭,而在此之前不長的時間裏,她將自己畢生的所學和所有的文獻資料都傾囊給予了年輕的朱淑真,她知道朱淑真文采了得,將來的成就必定不低於自己。對李清照來說,知道自己畢生所學後繼有人,大約也算是唯一一點安慰吧。

李清照對朱淑真的影響至為深遠,她不僅僅讓朱淑真在詩詞文章上不斷精進,更對她的思想和感情產生了舉足輕重的影響。朱淑真一生都在用自己的行動來追隨著李清照的腳步。李清照有趙明誠這樣情義相和的丈夫,朱淑真雖然年少,但是眼見著李清照向她講述自己與丈夫“賭書潑茶”舉案齊眉,心中早就決定了要嫁趙明誠這樣腹有詩書萬卷的儒雅男子,此時她的詩中還留著這樣的追求:

初合雙鬟學畫眉,未知心事屬阿誰?待將滿抱中秋月,吩咐蕭郎萬首詩。

待字閨中的朱淑真對未來的夫婿充滿了少女的想象,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才能配得上這樣一個異樣的女子?她想象中的丈夫大約是滿腹經綸的太白,但是性格卻須是儒雅的摩詰,相貌得是風流的潘安,大約也隻有這樣,才能不枉朱淑真的才學和聰慧,才能像李清照一樣,譜出詞家史上的一曲曲動人的樂章。

然而現實總是不解少女的情思,在宋代這樣的人性被極大禁錮的時代,朱淑真想要嫁一個與自己心意相合的男人無疑是癡人說夢。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饒是朱淑真學富五車、才高八鬥,在婚嫁的問題上也總是不由自己。就在朱淑真還在對未來無限憧憬的時候,她的父母給她定了一門親事。朱淑真的家庭大約雖是殷實,倒也並非是大富大貴,在講究門當戶對的社會裏,朱父做主將她許配給一個文法小吏,心比天高的朱淑真知道這門親事後自然是百般不願,抱門抵死痛哭。她的父親見女兒如此剛烈,心中雖略有不忍,上前道:“我與你的母親並不薄待與你,我所尋的這處人家家道和睦,那男子是老實本分之人,你為何如此抵觸?”朱淑真要找的男子不是那種委身下吏的人,她自然也明白父親永遠不會理解自己的追求,她隻有用痛哭來觸動父母的憐子之心,因而泣涕漣漣道:“女兒自問十餘年來勤勉恪孝,父母之命未敢有半絲違背,但是現在正是關乎女兒一生的大事。您們雖然思慮周全,但到底不是我,我願意自覓夫婿,如有情投意合的,即刻便嫁,若無有緣的男子,就是青燈古佛,孤獨終老,我也誓死不嫁。”在宋代,女子決意自尋夫婿無疑是件驚天大事,將會成為人們街頭巷尾議論的焦點,因而盡管朱淑真言語堅決,她的父母到底還是不為所動,他們吩咐下人將朱淑真嚴加看管,擇日出嫁。

有史學家考證說朱淑真的丈夫其實並非是一個文法小吏,而是宋理宗時的戶部侍郎,名叫汪綱,相當於副部長級別的官員。其實考證這個並沒有多少意義。不管文法小吏也好,戶部侍郎也好,朱淑真在乎的到底不是丈夫的權勢和地位,她想找一個能與自己兩情相悅、舉案齊眉的夫婿,這一點顯然是他們都滿足不了的。不論怎樣,朱淑真還是嫁過去了,像一個被父母握在手中的棋子一般,從充滿了天真浪漫的夢幻被拋進了另外一個滿是坎坷和血淚的現實中去。

朱淑真是一個詞人,她天生具有著文人的無限浪漫和幻想。出嫁之後的朱淑真麵對不是自己意中之人的丈夫,心中並沒有失去希望,她希望憑借著自己的努力,能夠與丈夫的琴瑟和諧,兩人也許能互相勉勵,成為一段佳話。新婚的朱淑真因為還抱著這僅有的一點希望,所以夫妻感情倒還是和睦。

朱淑真本來就不是一個甘心在閨閣之中無所事事的溫順女子,但是因為妻子這樣的身份,她曾經努力嚐試成為一個相夫教子的女人。新婚時,她對丈夫道:

“我自幼對女紅刺繡興趣寥寥,唯有詩書文墨常伴左右,你是宦途中人,想必也是常做筆墨之事,希望我們兩個以後能夠相為扶攜。”朱淑真的丈夫雖名在仕途,但並不以此作為奮進的通途,隻是把這個當作一個混生活的營生,是個沒有多大誌向的人。現在聽了朱淑真說得發自肺腑,眼見貌美如花的妻子句句在理,雖然並無此誌,但一時竟也頗為感動,道:“我雖久有大誌,奈何地位卑賤,委身小吏,隻求此生與你平安罷了,至於朱紫加身,實在不是我這樣的人能夠覬覦的。你家學淵源,才情又高,我早有耳聞,但為人一世,隻求安穩平和罷了。夫人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