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安圖
安圖縣位於吉林省延邊朝鮮族自治州西南部。地理位置在東經127°48′—129°11′，北緯42°01′—43°24′。清宣統元年（1909）析長白府之東境部分地方置縣，設治於娘娘庫（今鬆江），以安定邊陲，保護圖們江界，故定縣名“安圖”。
從琿春開往安圖的大巴在公路邊放下我們，司機讓我們翻過路邊鐵蘺，順著陡直台階下，說會有輛出租來接我們去城區。
等了好一會，傍晚公路荒蕪，縱橫的幾條路偶有車輛馳過，但顯然都不是來接應我們的。
拖著箱子的我們對那輛出租會否來感到懷疑，它從哪個方向來，什麼顏色？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一切顯得多麼沒著沒落！暮色越來越重，我們甚至不知該往哪撥個電話。
終於，一個女出租司機疾駛而來，連聲抱歉，把我們載到了安圖。
?? 在火車站對麵的“時尚賓館”住下。這幢三層小樓看不出任何與時尚有關的元素，惟一能體現時尚也許是房內可上網的一台液晶電視。
?? 報了去長白山的團，找地兒晚飯。昏暗縣城，旅行社的男人指引我們向前走，走到一個道口，那片兒有飯吃。Z打聽有無按摩的地方，她的腰疼得要斷了！她補注一句，是正規的那種按摩。
?? 男人爽快地告訴Z，正規按摩在這幾乎不存在。他突然想起一個，道口那兒，右拐，有個瞎子按摩。沿路Z還不死心，見一家亮著按摩燈牌的店，停下。紅色的燈光暖昧，“按”字的燈壞了，隻餘下“女”字部分亮著，Z由此確認了這家店的定位，“女摩”，這對男顧客是多明確的暗示。
?? 道口。右側小街有幾家餐飲店，每家都如夢厴般昏暗，門臉上寫著“小魚湯”——這是什麼？後來知道是朝鮮族特色菜，用朝族辣醬熬的小魚，當時覺得這對味蕾是種冒險，小魚做湯弄不好會腥氣，而且這是道慢功夫的菜，遂點了油炸魚。
?? 右旁是兩架炕，鋪黃色地塑，愈顯出燈光昏暗。女店主出來，用水池邊顏色可疑的抹布撩了把盤子，進後麵廚房。盤子估計裝炸魚的。
?? 把魚咬得嘠蹦響，煎餅和二米粥微涼，店裏隻我和Z，從老舊的玻璃木門可看見中年男店主站在門外無所事事的身影，戴金項鏈的粗脖梗。一個年輕女人和女店主在廚房說話，“兩萬塊怎麼結婚？裝修都不夠……”，經濟問題繞不過任何地方，包括這個小縣城的後廚房。
?? 店內氣氛像賈樟柯的電影，八十年代的緩滯，山西汾陽和延吉安圖都一樣，這間店堂以前、現在和今後都會是這樣，如果街道不擴寬，店主不轉行的話，它一直在這兒，玻璃木門上寫著“小魚湯”。
? Z提起新銳女導演習亦男的《夜車》，說非常好，讓我一定看下。回來沒找著這部片子，看到有影評說此片是“國內最好的一部獨立電影，超過賈樟柯的《小武》和顧長衛的《立春》”。
?? 回賓館，洗澡水放了許久仍沁骨冰涼，找來服務員，原來冷熱水標識錯了，紅色標識的是冷水，藍色才是熱水。我們習慣了在自以為是的經驗範圍裏生活，寧願枯躁等待，也不願動手向另個方向扭一下。
?? Z身體不適，睡下。很靜，北方小城墨汁一般的靜，人在其中似可徹底消匿。南方城市的夜晚，人隨時可從夜色中剝離，不，或者說，人從未真正融進過夜色。總有些燈光徹夜不熄，一些喧囂潛伏暗處。南方的晝夜及生物鍾都是含糊的，可以隨時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