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雷伊大夫的勸告,梵高堅持了幾天,他發覺那樣的生活他過不下去。畫家不能創作,與死人無異。他又開始不戴著帽子到田野去,太陽的烘烤使他的激情散發出來了。隨著他的情緒的激動上漲,他的食欲下降了,他開始靠咖啡、苦艾酒和煙草維持生命。他的創作力卻重新回來了,每天都有新畫。就這樣,他一氣嗬成地畫成了37幅油畫。
在一天早晨,他發覺自己又開始發愣和遲鈍,一些奇怪的聲音回響在他的耳朵裏。他恍恍惚惚地走到一家飯館,突然他感覺別人想毒死他,於是他摔碎盤子,踢翻桌子。一會兒後,他又呆若木雞地坐著一動不動。最後警察把他送到山上的醫院裏。
在醫院待了一個月,梵高出院了。他的鄰居們已經非常厭惡他了,他們叫他“瘋子”“怪物”。沒有一家飯店願意招待他。孩子們見到他先是躲開,然後嘲笑。梵高憤怒地把所有能拿起來的東西扔出去,把它們摔得粉碎。他的椅子、臉盆,他的畫架、鏡子,他的桌子、床單,還有他的牆上的向日葵畫,像雨點一般扔向人群。人們被梵高的行為嚇住了,忙要求把這個瘋子關進監獄。
雷伊大夫把梵高擔保出來,並給他找了一家環境比較好的療養院。醫院在聖雷米,離梵高居住的地方隻有25公裏,原來是個修道院,緊靠著山腰,景色極佳而且非常幽靜。醫院按三個等級收病人,三等病人每月收費100法郎,有專門的醫生給病人治病,日常有修女們照顧,夥食也清淡可口。
梵高被送到了那個醫院,他放下行李,朝四下裏看了看。病房兩邊各有一排傾斜的床,每張床的四周都支著架子,上麵掛著肮髒的簾子。屋頂上的梁木十分粗糙,牆壁刷成白色。房間中央有個爐子,爐子左側伸出一根帶拐彎的煙囪。室內有一盞燈,吊在爐子上方。
屋裏的人很安靜,一言不發,隻是倚著自己的手杖,凝視著那個爐子。梵高隨後便朝外麵的花園走去。半路上他經過了一排看上去又陰暗又潮濕、緊鎖房門、無人居住的房間。內院的回廊滿目荒涼,巨大的鬆樹下麵有一片片高高的未經修整的雜草。陽光照進圍牆,留下一片呆滯不動的光影。
吃飯的地方是一間泥土地麵、沒有窗戶的房間,裏麵隻有一張粗糙的長桌,周圍放著板凳。修女端來食物,那些食物有一股黴味,接著是湯和黑麵包,還有一些青豆和扁豆。他的病友們全力以赴地吃著,連桌上的麵包屑也拈到手裏,然後用舌頭舔光。
吃完飯,這些人回到爐邊各自原來的椅子上,直到他們感覺困了,便脫下衣服,拉上簾子睡覺。晚上,一些病人大喊大叫,梵高根本無法入睡。不到一個月,他已經目睹了數十種不同病人發病的樣子,一種可怕的沮喪和恐懼襲向他。三等病房的病人沒有很好的待遇,他們隻能互相幫助。慢慢地,梵高覺得同屋的病人不再可怕了,他們比那些正常人好相處。
親愛的提奧:
來到這裏,情況很好。在這裏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瘋子,但我並不覺得恐怖。我的房間很小,窗戶裝設了鐵欄杆。放眼望去,是一片麥田,太陽放出耀眼的光芒。這裏共有三十多間病房,其中有一間讓我當畫室用。
夥食就像巴黎的廉價餐廳一樣,但飯量都是固定的。這裏的病人無事可做,他們不讀書,隻會玩牌或打彈子。
雨天,我們的房間就像鄉下車站的候客室一樣,病患裏那些經常戴帽子、手持拐杖和穿旅行外套的人,就像要出去旅行一樣。他們也經常發生吵鬧和爭執。幸好管理員很了解這種狀態,病情發作時,就心平氣和地協助他們排憂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