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奧向梵高說起加歇大夫。加歇大夫不僅是優秀的精神病專家,而且熱愛藝術和藝術家。他20歲來巴黎學醫,而後成了庫爾貝等人的朋友,時常出入於拉努瓦咖啡館,很快和馬奈、雷諾阿、德加以及莫奈結成知己。加歇大夫的花園、起居室的東西,幾乎每一件都曾被人畫過。畢沙羅、吉勞曼、西斯萊、德拉克羅瓦,他們全都離家到奧維爾的加歇家工作過。在他的牆上還掛著塞尚、勞特累克和修拉的油畫,他們都是朋友。
自從加歇大夫在畫展上看過梵高的畫,他一直很想結識這個獨特的畫家。梵高決定到他那兒去,提奧也是這個想法。梵高和加歇大夫一見麵,彼此的印象非常好,他們像是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沒有生疏感。
加歇大夫在奧維爾給梵高物色了一間客店,連同吃飯一天收費6法郎。
梵高覺得價格太高了,他在鄉公所對麵找了一家小飯館,是在奧維爾附近幹活的農民和工人聚集的地方。在這兒,梵高一天3法郎就可以解決食宿了。
梵高拿了畫架、顏料、畫布和油畫筆,又帶上一幅以前畫的阿爾的一個女人的畫像,走了一大段路找到加歇大夫家。
加歇大夫的房子是一座三層樓的樓房,建造得非常牢固。他房子的起居室很大,也很高,但隻有兩個對著開的小窗戶。盡管房子很大,但裏麵被黑色的家具、古董和小古玩塞滿了。
加歇大夫為梵高介紹了屋裏的擺設,德拉克羅瓦畫過的花瓶,庫爾貝坐過的椅子,德穆蘭從日本帶回來的盤子。吃完豐盛的午餐,梵高決定到花園中去作畫。加歇大夫讓他的兒子保羅將畫架扛過去擺好。
在梵高作畫的過程中,這位大夫圍著他團團轉,時而狂喜,時而驚愕,並且夾雜著無數次的尖聲感歎。梵高極力忍住控製加歇大夫大呼小叫的想法。
梵高畫完花園後,就同加歇大夫一同進了屋。他把帶來的那幅畫像給大夫看,奇怪的是這位大夫直言不諱地宣布他不喜歡這幅畫。經過仔細研究後,加歇大夫又改變了他的看法,開始喜歡這幅畫了。梵高決定把這幅畫送給他,因為他沒錢付醫療費。
加歇大夫是梵高在奧維爾唯一的朋友。他為大夫畫了一幅肖像。他頭戴白帽,身穿藍色長外套,背襯著鈷藍色的背景。他畫的頭部用的是很淡、很輕的色調,手部也是很淺的肉色。他讓加歇倚著一張紅桌子,桌上放著一枝開著紫色花朵的指頂花,右手托著臉,頭很憂鬱地歪在手上。加歇大夫很喜歡這幅畫,梵高從未聽見過別人對他的畫這樣讚美。加歇大夫堅持要求梵高為他複製一幅,當梵高同意時,大夫真是高興得無法形容。
時間悄悄流逝了。梵高去畫山上的天主教堂,隻畫了半截就覺得疲乏不堪,甚至不想把它完成了。過去曾經使他為之興奮、戰栗的自然景象,如今隻讓他覺得平淡無奇。他對大自然的愛並沒有消失,他隻是感到很累,他的生命已經耗盡了。
整整一個月,他僅僅畫了五張油畫。他覺得疲勞,說不出的疲勞。他覺得頭腦空虛,生命的源泉已經枯涸。仿佛在過去十年裏,從他手下湧現出來的成百上千的素描和油畫,已經帶走了他的全部生命。
提奧的兒子小文森特也病了,提奧則麵色蒼白而憔悴。提奧這一段時期的境況不好,古皮爾畫行的經理曾威脅辭退他,因為提奧為了印象派的作品而忽略了正常的營業,在過去一年中畫行一直是賠錢的。那個經理之所以敢這樣,一個重要原因在於梵高伯伯家的股權已經全部賣掉了。小文森特的病情稍見好轉的時候,梵高回到了奧維爾。如果提奧失了業,他們的日子都沒法過,何況提奧的健康狀況又不佳。梵高沒有錢吃飯,也沒有錢買顏料和畫布。在這樣困難的時期,他是不能向提奧要任何東西的。
1890年7月,梵高的癲癇病再次發作,他的精神狀況差到了極點。提奧擔心他會因為喪失理智而做出無法改變的事情來,經常提心吊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