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經常擔心他的精神會像以前那樣再次崩潰。雖然他畫畫的心情迫切,但是想到自己的健康問題,他節製了許多。一天,他在田野邊寫生時,神誌又開始錯亂了,胡言亂語不停,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直到深夜,醫生和看護們才找到他,把他帶回醫院。一個星期後,他的神誌才恢複正常。冬天要到了,梵高的狀態低落下去,醫生也不準許梵高出去寫生。他臨摹了德拉克羅瓦的《善心的撒馬利亞人》、米勒的《播種者》等。
親愛的提奧:
現在,我的神誌已經恢複常態,情緒也完全複原了。照這種情形看來,如果病情再繼續發作,頭腦混亂、無法作畫的情況更嚴重,我的生命大概也快完結了。
院長雖然勸告我,希望病情不要發作才好。依我看來,這恐怕要等待相當長的時期,至少要挨過數年才行。
在巴黎時,病狀是潛伏在身體裏,與其那樣,倒不如幹脆像現在一樣發作出來才好。
現在剛完成一幅自畫像,背景鮮明,若跟巴黎時的自畫像相比,我的表情顯然比以前顯得更茫然。
梵高的病是周期性的,一段時間發作一次。這個療養院的宗教氛圍也深深困擾著他。
從在博裏納日那個時期起,他已經對所有那些在宗教信仰上的誇張表現厭惡到了極點。他時常感到修女們的禱告在折磨著他的心靈。梵高的病又發作了,他想離開聖雷米了。他給提奧寫了一封訴說心情的信。
親愛的提奧:
我的病情在發作後剛有好轉,提筆寫信的速度很慢。神誌仍有些模糊,我大概快不行了。
不久前,作畫進度還算順利,最後畫好的那幅巴旦杏花恐怕是在這裏最好的作品了。這幅畫算是我最努力、最有耐心完成的了。
我現在該怎麼辦呢?該有些什麼計劃?心裏一片茫然。不過,我一定要離開這家醫院。我已經忍無可忍了,一心想換一個環境,再壞的地方也不要緊。
提奧同意了梵高的決定。兩天後,梵高離開法國南部,乘坐火車回巴黎。
最後的瘋狂
提奧很早就開車到火車站,他擔心梵高的頭腦還沒有恢複正常。喬安娜在家裏照看剛生下的嬰兒,她站在皮加萊區公寓的陽台上心神不定地等著他們。梵高第一次見到喬安娜,她是一個善良、溫柔的女性。當他見到小小的文森特後,心中的滋味難以描述。他這一輩子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了。
晚上,朋友們到提奧家來歡迎梵高的到來。曾經高度讚揚他的評論家奧裏埃也來了,他們第一次見麵,可能是因為作品的關係,兩人如同多年不見的朋友。勞特累克仍像以前一樣,用憤恨的語氣開著粗俗的玩笑。盧梭等人陸續到來,客廳裏熱鬧起來。
梵高發現修拉沒來,忙詢問原因。原來修拉勞累過度,得了肺病,醫生斷定他活不過31歲了。
第二天,牆壁上掛滿了梵高的畫,有《吃土豆的人》《阿爾的風光》和《開花的果園》等,都是他不同時期的作品。放在床、沙發、餐具櫃底下和滿滿當當塞在備用客房裏的大批未裝畫框的油畫令人束手無策。梵高一幅幅看著自己的作品,他作畫的技巧在不同的作品上不斷提升。
梵高無意中翻到一大捆用粗繩係起來的信件,他驚詫極了。這些都是他給提奧寫的,從離開家鄉到古皮爾畫行工作的第一封信到現在,他20年來所寫的信,一封不缺地保存下來了,那是整整700封信。
在書桌的另一側,他發現了過去10年中他寄給提奧的素描,全都整整齊齊按照時期先後排好了。有博裏納日時期畫的那些正俯身在矸石山上的礦工和礦工的妻子們,有埃頓附近田野上的挖掘者和播種者,有海牙的老人和老嫗、格斯特的挖掘者,以及斯赫維寧根的漁夫,有紐恩南的吃土豆的人和織工們,有巴黎的飯館和街頭風景,有在阿爾初期畫的向日葵和果樹的速寫,還有聖雷米療養院的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