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劉琨之死(1 / 3)

西晉時的北方重鎮,以薊、鄴、晉陽最為緊要。薊(今北京城西南)控扼東北,與鮮卑的宇文、慕容、段等部都是近鄰。鄴的位置雖在內地,但係曹魏舊都,是北方的政治軍事中心。晉陽(今山西太原西南)位於山西高原的中心,北麵有鮮卑拓跋氏的部落,肘腋之下又有匈奴五部,地位的重要,自然更不待言。晉朝要保持黃河以北地區的統治,必須牢牢地控製這三大重鎮。

西晉末年,鄴首遭破壞。惠帝永興元年(304年),王浚用鮮卑、烏桓等眾打破鄴,已見第五篇。光熙元年(306年),東海王越使兄弟東燕王騰從晉陽移鎮鄴城,另任劉琨做並州刺史。這時匈奴劉淵在離石建國已有兩年左右。並州郡縣常遭匈奴騎兵攻擊擄掠,人心恐慌,加以這年饑荒嚴重,將校官吏和一部分居民,都要跟著東燕王騰東遷。劉琨剛到晉東南的上黨,東燕王騰就帶著一萬多將校官吏及百姓出井陘往河北平原糧食較多的地方去了。他們此行有個叫法,叫做“乞活”。並州沒有走掉的人不滿兩萬戶,到處都有盜匪胡騎的蹤跡,新官哪裏能夠從容上任!劉琨在上黨招兵,編成一支五百人(一作千餘人)的小部隊,邊打邊走,到了晉陽。這時的晉陽已經被舊官拋棄了不少日子,官署多被燒毀,居民寥寥無幾,根本不像一個軍事重鎮的樣子。劉琨招撫流散,形勢才逐漸穩定下來。

東燕王到了鄴,朝廷改封他為新蔡王。他在鄴不滿半年,汲桑、石勒就打破了城子,他輕騎逃走,仍被抓住殺死。汲桑、石勒火燒鄴宮,殺吏民一萬多人,大掠而去。這座重鎮事實上從此歸於廢棄。以後朝廷雖又派了征北將軍和鬱來守。永嘉二年(308年),他一見王彌、石勒打來,便把城子丟掉走了。

晉朝在黃河以北地區的殘餘力量隻剩下了幽州王浚和並州劉琨。他們兩人走了兩條完全不同的道路。王浚利令智昏,不度德,不量力,妄想乘亂割據,自以為漢高祖、魏武帝不足與自己相比,終於為石勒所滅,遺臭萬年;劉琨艱難苦鬥,誓與劉聰、石勒勢不兩立,雖終於為鮮卑段匹磾所害,畢竟博得了流芳百世的名聲。

先說王浚。

王浚,字彭祖,太原晉陽人。與西晉率軍滅吳的王濬不是一個人。太原王氏是北方大族之一。他的父親王沈頗有文才,很為曹魏高貴鄉公曹髦所尊重信任。當年曹髦要率領宿衛去殺司馬昭,先和他商量。他就去告訴司馬昭。當時的輿論都說他不忠於君。但是他在晉朝算是一名開國元勳。他的兒子在仕途上自然升遷很快。惠帝永康元年(300年),賈後派孫慮到許昌去殺害廢太子遹時,他已經是以東中郎將鎮守許昌的大員了。據《晉書》本傳的記載,他積極配合了孫慮的行動。傳文接著說,他先遷寧北將軍、青州刺史,再遷寧朔將軍、持節、都督幽州諸軍事,似乎是賈後給他的獎賞。但事實上這不大可能,因為廢太子在三月份被殺害,賈後到下個月就遭了滅頂之災,時間太局促,所以升遷的事可能在稍後一點,而他與廢太子之死的關係,當時竟沒有人過問。由於史籍沒有確切的記載,我們隻能存疑了。總之,永寧元年(301年)成都王穎在鄴起兵時,王浚已在幽州,這點是明確的。

王浚不支持成都王穎的行動,禁止轄區內的人員加入成都王的軍隊。他采取的是觀望態度,想乘時局變化從中漁利。他見鮮卑部落騎兵強悍,又想利用他們的力量,就把一個女兒嫁給段部的首領段務勿塵,另一個女兒嫁給宇文部的別帥素怒延,並上表給朝廷,封段務勿塵為遼西公。以後王浚用段部和烏桓的兵力打破鄴城,已見前文,不再詳述。東海王越與河間王顒為敵時,王浚使部將祁弘率鮮卑、烏桓兵做東海王軍的先鋒,進攻關中,在長安大殺大搶,這事也已見於第五篇,這裏略提一下,目的是請讀者注意:王浚對鄴、長安兩大名城的破壞,負有不可饒恕的罪責。同時也要請讀者注意:王浚可用之將,不過祁弘一人,所用兵力,全仗鮮卑、烏桓騎兵。由此可知,他的實力有限得很。

王浚自己感覺很好,他還沒有打過敗仗。永嘉三年(309年),祁弘和段務勿塵在石邑(在今河北石家莊西南)打敗過石勒。同年,他利用石勒打破信都(今河北冀縣)、殺死冀州刺史王斌的機會,擴大地盤,自兼冀州刺史。永嘉四年(310年),祁弘在廣宗(今河北廣宗東南)打敗漢冀州刺史劉靈,把他殺死。晉朝越來越衰敗,王浚的勢力卻越來越強盛興旺,他就未免忘乎所以了。

永嘉五年(311年),蕩陰之役王衍等全軍覆沒後,在洛陽危城中的晉懷帝對王浚抱有幻想,加給他“大司馬、侍中、大都督、督幽冀諸軍事”的官職。然而王浚並沒有“勤王”的打算,倒是滋生了割據稱霸的野心。

這年六月,洛陽陷落。八月,王浚布告天下,說是立了一個皇太子(此人是誰,似乎當時也沒有人知道),受中詔承製封拜(受密詔由他任命官吏),換句現代的話說,就是在幽州設立臨時政府。他自封尚書令,也就是做臨時政府的行政首腦。

當時王浚有一個有利因素,他卻沒有本領運用。洛陽陷落後,中原士大夫流散四方,其中北遷的都以薊為首選的安身之處。王浚如果真是漢高祖、魏武帝一般的人物,正好招納天下俊傑,好好地幹一番事業。無奈他不過是漢末袁術之流,可能還不及袁術,因為袁術尚能賞識孫策,王浚卻並沒有類似的舉措。他殘忍多疑,對北上流民不加招撫,反命所部官吏逮捕殺害;對士大夫不知禮遇,許多流寓的人士也往往棄之而去,到遼東投鮮卑慕容廆了。

接著,王浚在軍事上也遇到了危機。永嘉六年(312年),石勒從淮北北還,取襄國(今河北邢台)為據點。這當然為王浚所忌。十二月,他使段務勿塵的兒子段疾陸眷與兄弟匹磾、文鴦、堂弟末柸等率兵五萬,進攻襄國。鮮卑軍的戰鬥力很強,石勒幾次出兵交戰,都打了敗仗。石勒與眾將商議,謀士張賓、勇將孔萇獻計,用示弱驕敵的策略,破其最精銳的段末柸部,使其餘的不攻自潰。石勒依計,守城不出,在城牆上鑿了二十多道突門(留幾寸厚不予穿透,以利出擊時推倒衝出),作好突擊準備。段部將士見石勒軍不敢出戰,都懈怠下來,有些人竟放下武器,臥倒歇息。石勒在城上見了,命孔萇率領精兵從突門出擊。孔萇直衝段末柸的營盤,不曾得手,便抽身撤退。末柸惱怒,自負勇猛,追將過去,即被石部圍住擒獲。疾陸眷等不敢再戰,紛紛退卻,被石勒軍打得大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