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臨風懷謝公(1 / 2)

淝水之戰的勝利,使東晉又度過了一次亡國的危機,謝氏家庭的政治地位也隨之達到了頂峰。朝廷為了獎擢功勳,加封謝安為太保、詔加都督十五州諸軍事;任謝玄為荊、江兩州刺史,但謝安認為謝家父子名位過盛、桓氏失位會招來怨恨,所以建議讓桓石民,桓石虔、桓伊等人擔任荊州、豫州等州刺史,結果“彼此無怨”。不管怎樣,謝安的風範已受到了世人的敬仰,到處都在傳說關於他的佳話。

也許有人會問,謝安身處朝堂,為何在情勢危急、舉朝震恐的時候,唯獨他能夠臨危自若,處之泰然呢?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兵書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其弟謝萬當年做豫州刺史,他也隨行在豫州;謝萬北征,他也同行,並經常匡正弟弟在各方麵的過失,他曾經親自造訪拜慰謝萬屬下的各個部將,替謝萬向他們賠禮致謝,消除了他們對謝萬的抵觸情緒。所有這些,都表明他正以一種積極心態步入政壇。當初他不願出山,有人就預言:“安石既然能與人同樂、就必定會與人同憂,再征召,他會來的”。看來這人果真深知安石之誌。在軍事方麵,他也是多年研習兵書,並掌握了大量有關前秦政治、軍事及人物心理,賢愚忠奸等方麵的情況,可謂是“知己知彼”。當秦軍以黑雲壓頂之勢撲向東晉時,謝安的實踐充分證明了孫子的名言:“將不在勇而在謀,兵不在多而在精。”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淝水之戰的煙火還未完全散盡,謝安卻因功名極盛遭到了一些陰險好利之徒的陷害。他們在晉孝武帝跟前進讒言,使這個業已成人,一心想興複皇權的酒肉皇帝對宰相謝安有了猜嫌之意。他委重自己的同母弟弟會稽王司馬道子,使得政權移落到這個昏庸的王爺手中。司馬道子身邊豢養著一個與謝安關係微妙的小人——謝安的女婿、王坦之的兒子王國寶。這家夥因不學無術,品行惡劣,一直不受老嶽丈的喜歡,更別提栽培重用了。他也一直對謝安心懷怨恨,經常在司馬道子和皇上麵前極盡挑撥離間之能事,孝武帝疏遠謝安,就有著他一份“功勞”。

一天,孝武帝於宮中設宴,將軍桓伊侍坐。桓伊是位音樂家,“善音樂,盡一時之妙,為江左第一”,孝武帝命他吹笛。桓伊神色自若,拿出隨身攜帶的柯亭笛吹奏起來,樂曲抑揚頓挫,令人心醉,真可謂“妙聲發玉指,龍音響鳳凰”。一曲奏罷,滿座翕然稱善。

這時桓伊放下笛子雲:“微臣彈箏雖不及吹笛的技巧,然而亦足以韻合歌管。請陛下準我拂箏吟歌自彈自唱一曲,同時希望有一個吹笛人為臣伴奏。”孝武帝許之。

桓伊鳴弦歌曰:“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忠信事不顯,事有見疑患。周王佐文武,金縢功不刊,推心輔王政,二叔反流言。”唱的正是陳思王曹植的《怨歌行》(一題《怨詩》)。曹子建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卻在胞兄魏文帝曹丕的猜疑迫害中了卻殘生。《怨歌行》一詩中曹植慨歎當皇上的難,做臣子的也難,皇上看不到忠臣的心,反而要加以猜忌。他以忠心輔政卻難見信於天子的周公自比,正乃後世白樂天“周公恐懼流言日”之謂也。

當是時,桓伊撫箏而歌,“聲節慷慨,俯仰可觀”,箏聲清揚,笛聲宛轉。

當時謝安也在座,心情真是無比複雜。那個年青時縱情歌酒高臥東山堅不出仕,淝水之戰百萬秦軍壓境尚且麵不改色優遊自若,得到前方破敵捷報後猶能若無其事從容續弈的謝安,此刻也為之動容,“泣下沾衿”,快步走出自己的席位,來到桓伊身側對他說:“使君於此不凡!”

孝武帝聞之,麵有愧色。他想起自己幼年即位,全靠謝安和王坦之盡心竭力輔佐,維持著國家的局麵。沒有謝太傅,哪有他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