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牢裏沒有燈,一片黑,不見天,不見地,不見自己,唯有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在漆黑的夜裏。
白落裳蹲在牢房裏,百無聊賴,不禁感慨,這個牢獄之災真是來得太過莫名其妙。
獄中正如縣官所言,滿是草,隻不過不是活的,而是枯死的,高高低低堆了不少,全是稻草,紮堆得放著。
老鼠窸窸窣窣的從這個草堆,躥到那個草堆,就連蟑螂也出來湊熱鬧。耗子、蟑螂、壁虎,在黑暗裏爬來爬去,盡管它們不咬人,卻也能惹得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這哪裏是牢房,分明就是柴房。若是有人故意縱火,隻怕他是插翅難飛,有來無回。
鐵窗離地,僅僅隻有一人之高,他隻需要抬手,就能夠得著,他隻需要微微用力,鐵窗就能被他取下來,而後他也隻需要輕身一越,便能離開這個又髒又臭的牢房。然而,他沒有走。
取下酒葫蘆,才剛灌下一口酒,就有人走了進來,開鎖,將他押了出去。
白落裳一路困惑,難道還要夜審?直到看見那個糊塗的縣官,他心中的疑惑更盛,難道真的被他猜中了,這縣官當真是要夜審?
縣官坐在簽押房裏,一邊翻著案卷,一邊不動聲色的瞥了眼白落裳,慢悠悠的問道:“犯人可願意招供了?”
白落裳暗暗歎氣,果然被他猜中了,而他也實在不願意在繼續這兒話題。
縣官的耐心顯然比白天更好,他見白落裳不肯回答,隻是挑著眉毛,頭也不抬的說道:“本官問話,你為何不答?”
白落裳苦笑:“回大人,草民覺得這個話白天我已經回答過很多回了。”
縣官看了他一眼,道:“白天是白天,現在是現在,本官現在問你,你就要現在回答。”
白落裳稍稍拜了一禮,淡然道:“回大人,草民冤枉。”
縣官哼了一聲,“本官不想聽你喊冤,本官隻看證據。”
既然不想聽,為何要問?就算再問一百次,白落裳認為自己的回答也隻會是繼續重複一百次。
無奈的搓了搓手,白落裳反駁道:“大人也沒有證據證明草民殺了人。”
縣官用手指輕輕敲著案卷,緩緩道:“本官有證人。”
“誰是證人?”白落裳問道。
“玉笙樓老鴇,本官的李護衛和那些一同前去玉笙樓的衙役。”縣官道。
“請問大人,你所謂的證人可有親眼目睹草民行凶?”白落裳問。
“你又能讓他們為你作證,證明不是你行的凶?”縣官反問。
確實是不行,也辦不到。
白落裳笑了笑,道:“那就得看大人如何審判了。”
縣官也笑了下,道:“我可以給你一個請訟師的機會。”
沒理由的,白落裳忽然想起白天裏,這位縣官大人就很不講理的收了兩個人的鈞金,再想想自己日益縮水的錢袋子,歎道:“草民沒有銀子,訟師恐怕是請不起了。”
縣官道:“請訟師不需要許多銀子,隻要五十兩就能請最好的訟師。”
白落裳暗暗摸了摸酒葫蘆,搖頭道:“草民連一兩都沒有。”
“你以為本官是傻子嗎?”
“草民不敢,大人智慧過人,誰敢不敬?”
“你以為本官是瞎子嗎?”
“草民不敢,大人明察秋毫,誰敢欺瞞?”
“不錯,本官明察秋毫,但凡有一個人從本官眼前一過,本官就能看得出來他心裏在打著什麼注意。“縣官哼哼道,“你去玉笙樓隨隨便便喝幾杯花酒都是十兩,怎麼現在用來救自己反倒連一兩銀子都沒有了?你要說你沒銀子,本官是一萬個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