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茶樓獨行再剜心 府邸相見斷恩情(1 / 2)

屈巫到了夏禦叔在宛丘的府邸。

易了容的紫薑早已等候在大門口,見他來了,趕緊迎上去,說姬心瑤在主屋後堂等他,屈巫遲疑了一下,隨著紫薑往裏走去。

前晚,屈巫離開株林莊園,在馬車裏沉沉地睡了過去。天亮時分到了宛丘,他依然沒有醒來。築風和幾個弟子小心翼翼地將他抬到裏屋,讓他美美地睡了一覺。

一年半多的時間裏,屈巫從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不是在擔心姬心瑤蠱毒發作中驚醒,就是為躲避方方麵麵的牽扯和追殺而不敢深睡。心兒總是像個氣球一樣,飄飄忽忽地浮在空中,落不到實處。

終於回來了。終於實現了自己的諾言,終於可以安心地睡覺了。可是,他的心卻碎了,碎得讓他睡過去不願醒來,碎得讓他不願再有任何的夢。

屈巫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仿佛是欠了一百年的瞌睡債,他死死地沉睡著。嚇得築風坐在床邊一直把著他的脈,唯恐他就這樣沉睡過去醒不來。

屈巫終於醒了過來,渾身骨骼竟似生鏽一般的艱澀。他下床剛想活動下筋骨,築風已端著藥碗走了過來,硬逼著他喝藥,還說郎中診斷是心傷,警告他必須靜養,不得再動氣。

屈巫看築風像個碎嘴婆一樣囉囉嗦嗦,微笑著搖了搖頭,聽話地將那藥喝了下去。

然後,默默地洗澡更衣,直到出門才對築風說了句:“我去接征書,即回郢都。”

上午的宛丘不是太熱,街上依然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一絲似雲似霧的氣流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覺得有些憋氣。

屈巫信步走著,不經意間,株林夏姬,這幾個字就飄到了耳朵裏。他停下腳步看去,一家茶樓裏,幾個書生模樣的人正津津樂道地說笑著。

屈巫沉著臉走了進去,坐到了旁邊的一張桌上,店小二很快送上來一壺茶,屈巫給自己斟上一杯,端在了手上。

“嗨,那個女人的本事可大了,男人見了她沒有不掉魂的。孔寧、行儀父,還有……”說話的書生將手指了指天上,其他幾個人都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

“胡為乎株,從夏南!匪適株林,從夏南!

駕我乘馬,說於株野。乘我乘駒,朝食於株。”

一書生搖頭晃腦地吟了起來,幾個人哈哈大笑拍手稱好。

屈巫端著茶杯的手劇烈地抖動著,茶水潑了一桌。他做夢也想不到,除了自己親眼所見的陳靈公,居然還有孔寧、行儀父等人。

一個陳靈公已是那樣的不堪,竟然還有其他人!屈巫無法想象其他人會是什麼樣子。他那顆早已破碎的心又被-插上狠狠的一刀,開始滴血。

屈巫的眼睛幾乎凝成了冰,他冷冷地朝那幾個書生看去,放下茶杯,悄悄地運氣在手掌。太惡毒了!夏南就是征書。縱然姬心瑤放浪不堪,與一個孩子何幹?竟然寫出如此惡毒的詩。

“這位兄台,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一位書生發現了屈巫的異樣,走過來關心地說。

屈巫猛然泄了氣。算了,幾個酸腐書生,根本經不起自己這一掌。他壓下心中的怒火,站起來走到那幾個書生麵前低沉地說:“孩子何錯?書都白讀了!”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茶樓。

猶如驚濤駭浪般的衝擊,屈巫感覺自己已經窒息在那巨大的漩渦裏。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自己不過離開了一年半多,這個世界就全都變了樣!

屈巫機械地邁著自己的雙腿,木然地走到了夏禦叔的府邸,他根本沒有知覺,自己的衣服已然汗透,整個人仿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紫薑見屈巫神情異樣,想說什麼,終於還是沒說出口。默默地將屈巫領至主屋後堂,倒上茶水,便一言不發地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她默默地祈禱姬心瑤能向屈巫解釋,屈巫能諒解。

姬心瑤一身黑色衣裙,低下的領口上一串明亮的珠子,發出刺眼的光亮。她坐在椅子上,看屈巫進來,隻微微地一笑,伸手指了下客座,開門見山地說:“屈門主,你何時收的征書為徒?我怎不知?”

屈巫並未坐下,機械地回答說:“那年送你大哥音訊時。”

“你收他為徒,毋須告訴我這個母親?”

“七殺門收徒,曆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