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魔都
第一章相約有期
川靈揉了揉眼睛,想努力看清前麵的車,前車的霧燈開著,閃著鬼魅的紅光,出門前她站在窗前還覺得可能是最近自己的視力下降了,抑或是天陰光線暗,她看不清窗外的綠化和網球場,車開出車庫,她還是看不清周圍的東西,差點撞到小區的門禁欄杆,有一年多沒開車了,對自己這部車子有些陌生,知道霧霾天氣連續一周了,沒想到嚴重到看不見倒車鏡,她今天一定要出門的,這是一年前約好的,今天國慶節,上午10:00,在思平路、栗陽路口美林軒的門口,和寒春、顰兒約好見麵的,她現在去見她們,不知顰兒現在怎麼樣了?寒春還像以前一樣嗎?前麵鬼魅的紅光停下來了,傳來金屬的碰撞聲、高聲喝斥聲“陸師傅,不要讓他走!不要讓他走!”,前麵出事故了,川靈搖下車窗想看個究竟,卻隻看到點點紅光,霧燈光、血光,交警的喝斥聲、受傷者的嚎啕聲響成一片,救護車的聲音遠遠傳來,這個十字路口是禁止鳴笛的,川靈想象著司機們麻木的聽著交警的叫嚷聲,無助的聽著受傷者的嚎啕聲,心裏詛咒著霧霾、咒罵著擁堵,焦急而又有點幸災樂禍,川靈想拿出手機看看時間,卻極不情願的看到車上顯示的9:25的字樣,好象聽到聾華在高聲叫著“2030年9月19日9:25,星期四,陰天”,帶著臨城口音的普通話好聽又熟悉,這熟悉的聲音曾經讓川靈不知那天自己置身何處,但這確實就是顰兒的聲音,怎麼會在那兒遇到顰兒?受傷者的嚎啕聲打斷了川靈的思緒,車子又可以緩慢的爬行了,象烏龜伸縮著頭,蝸牛般前行。
美林軒近了,川靈將車停在靠近出口的綠化帶旁,沒有熄火,仍開著車燈、搖下車窗,等著寒春、顰兒。寒春會來的,這個約會是她提出來的,她風風火火的,又不知在忙著什麼,再忙她也會來的,顰兒的病不知好了沒有,瘋瘋癲癲的,一會兒瘋一會兒清醒,真希望她現在是顰兒不再是聾華。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川靈不想去看時間,這個約會這個時點,她等著見她們回憶品評那段噩夢也想重新開始一段治病救人、自我療救的心路旅程,早晨的夢魘仍糾纏在腦中,兩座懸崖間一巨石之上,她自由的旋轉著,下麵峽灣的蒸汽和雲霧彌漫而上,陰風吹過,她搖搖欲墜,一個黑鷹衝下來抓著她,她頭暈目眩,石頭對麵的瀑布被風吹散開來,衝擊著她,她向崖下墜去,風刺骨,崖下的黑河暗流深不見底,墜落中,一個稚嫩的臂彎伸過來,沒有傳說中的有力,柔而暖,阻擋了她的直墜而下,她掛在鬆枝上搖蕩,努力的向上爬、巨石上有人推攘,她被推到懸崖間的一根鋼絲繩上,崖下的黑河暗流張著大口奔湧向無邊的黑暗,鋼絲繩象毒蛇纏繞著她,她搖擺著,看著張牙舞爪的黑河暗流,努力保持平衡,抓住拋過來的鬆枝,原來是海鬆和逸男的手臂,時而堅強有力的將她拉上巨石、時而又鬆軟無力的任她滑向深淵。她從噩夢中驚醒已經是一個人在家裏了,海鬆上班去了,逸男住讀在大學裏,一個月才回家一次,從今年7月18日回到家後,她已經多次做到這樣的噩夢了,她看了一下海鬆留的便條,說晚上有事要晚回來一會兒,開始吃海鬆準備好的早餐,邊吃邊打開電腦,瀏覽一下新聞,看了看影視庫裏的新片預告,她要了解最新的新片動向,做她們影評人這一行的一定要站在最前沿,她又打開獵豹追劇裏收藏的一部老片《禁閉島》,念叨著片中的幾句話:“每個人都戴著手銬和腳鐐”、“他們鬥不過我們的,在這地方我一直在想,哪樣更糟”“象禽獸般混沌地活著,或是清醒地死去”,這部老片最近一連看了幾遍,每次看後寫下零零散散的隨感,這幾句台詞是她現在最想喊出的話,切膚之痛加深了對這部影片的理解。
出門之前,她認真化了個淡妝,一年多以來第一次這麼認真,她打開車內鏡,又補了一下妝,估摸著寒春可能出現的方向,想著寒春那一頭鮮豔紛雜挑染的頭發、蝴蝶飛舞的紋身、精致的美甲,她沒想到這精靈古怪的女孩和她竟然成了忘年交,以前她總也克服不了以貌取人的毛病,一直認為性格寫在臉上、人品刻在眼裏、情緒起伏表露於聲音、審美看衣服、愛不愛幹淨看指甲,看不慣年輕人身著奇裝異服、紋著龍鳳蝴蝶,看不慣戴鼻釘、紋眼線、做美甲、濃妝豔抹,覺得俗氣,寒春就是這樣一副模樣出現在她眼前的,一群鴨一樣的人圍著川靈,伸長了脖子、嘴裏念念有詞、飛沫吞噬著,隻有寒春另類的在一旁跳舞般的走來走去,挑染的頭發已有些淩亂、頸項的小蝴蝶隻露出一隻翅膀,美甲也多時沒修了,冷漠的眼神像刀子刺穿萬物,與她秀美骨感的臉極不協調,七嘴八舌的人群散去,一個甜美的聲音飄來“天氣有點涼,穿件長衣服吧”,聲音與冷漠的眼神更不協調了,後來慢慢知道,寒春是北部西城的女孩,在中部武城學舞蹈的,單親的母親自她小時候就對她寄予太大的期望,樣樣要求完美,給了她太大的壓力,她一路叛逆而來,大三時因為宮外孕被學校勸退了,那時的大學生還不能合法的結婚懷孕生孩子,迫於輿論,男友也不負責任斷絕了交往,沒有畢業的她不敢把事情告訴母親,就欺瞞著,像往常一樣開學、放假、回家,學期中,她就到武城的一些酒吧跳舞、唱歌,賺到錢就抽煙、喝酒、買衣服、買化妝品,她喜歡舞台,哪怕是酒吧那小的不能再小的地方,她想不到小小的舞台改變了她的命運,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不再留戀這樣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