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前夕,欽州城瘋傳著一個消息——本朝敕封書畫聖手梅喜禪宣布封筆,舉國皆驚。百姓所不知道是,天子身體已然複康,湣妃等一幹嬪妃亦異狀不再,恢複如常,以為天祚,適逢佳節將至,與民同慶。他們還不知道的是,本朝的一些角落裏生命重新在滋發。陸宗祁手中把玩著我從梅喜禪那裏繳獲的“贓物”,眼帶不屑,嘴裏擠出幾個字:“就是這物事鬧騰的?”我“嗯”了一聲,不意一陣劈天蓋地的大笑,陸宗祁笑的氣不成聲的說:“百戲,你想糊弄也不用這般不走心啊!未免太牽強了吧!”我半怒半疑,“誰說我糊弄了,這方硯台就是罪魁禍首!”“行啦行啦!又不是沒偷過懶,我明白,大家都是交差的。”說完還衝我點點頭以示心照不宣。
我陪著幹笑了幾聲,你個凡人懂什麼呀!隨即白眼相加。有東西居然比我還生氣,隻見這方硯台豁開個口子,就像人張大了嘴,狠狠的咬了陸宗祁一口。“硯”先生嘴裏還罵罵咧咧“沒名沒姓的臭小子!敢嘲笑本大爺!我咬死你!”
“對,對!咬他!使勁咬!”硯台聽見我說話,立馬又把槍口對準我。隻看他化成了一個小石人,模樣分明還是一個童子,正一臉怨憤的盯著我:“你這小妮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不是好東西,難道你是啊?”我逗他,小人氣鼓鼓地說“敢拘著爺的都不是好東西!”“那你之前幹的那些勾當怎麼算?你這叫不叫與虎謀皮,為虎作倀啊?”他氣焰一下子就蔫了,嘴裏嘟囔著:“那不是爺我一時貪吃沒刹住嗎?”
原來,這方硯台是太古時期留下的一塊靈石,自本神紀肇始之****就存在,到現在年歲不知幾萬萬了。天帝的寶座、淩霄殿的玉階等都是這塊巨大的靈石製作的。誰也不曾料到本神紀五百年之時,東海三仙島麵臨陸沉之災,山海動搖,靈石震動,缺了一角,幾經輾轉流落民間。這缺靈石通體瑩潤,條彩華光,不知怎麼被梅喜禪占有。梅喜禪平日裏就好奇詭異術,曉得是本具靈根的仙物,不知哪裏尋來個遊方術士,以生魂祭之開了靈識,靠吸食萬物之魂靈為生。梅喜禪將它做成了一方硯台,作畫時吸人生魂,拘禁於硯中,映照於畫卷之上,所以他的畫才特別有靈氣特別生動。畫山川吸食山水之靈,畫人物就攝人魂魄。被吸食山靈的山頭草木漸疏,入畫之人則行屍走肉、聽憑差遣。直到此次入宮作畫,天威有懾,自有庇護,靈石莫能侵之,隻是身體受了點影響。其餘一眾嬪妃莫不是被攝了魂魄。梅喜禪出宮那日,本仙親切的問候了他,收回了那方硯,他的行為自有因果,毋需我插手。
我督促“硯”大爺吐出了所攝之魂,“硯”既籍此獲生,不能離開此道而長,我打算帶他回天宮谘詢一下司命再做打算。此刻,“硯”大爺已經很虛弱,無力的趴在陸宗祁的手上,剛才那一咬耗費了些許精力。“別以為老子我做錯事理虧你們就欺負我,化成人形鳥用都沒有,還不如回去做一塊石頭!你想把我帶到哪裏去?”還挺硬氣,“我要把你扔進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裏煉化,最後渣都不剩!”別看“硯”大爺存世已久,仍是孩童心智,被我唬的一愣一愣的,嚇得膽兒一顫一顫的,隨後又做出很凶的樣子說:“我討厭你!壞人!”這形容十分可愛,兩個總角跳跳的,我忍不住碰了碰又摸了摸,他搖頭晃腦的想擺脫我的調戲,哀歎自己虎落平陽被犬欺,誰是犬?你才是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