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劍嘯是早期加入中國共產黨的黨員,在上海讀書,之後又接受黨的委派回到哈爾濱。蕭紅與蕭軍跟著他耳濡目染地接受一些左翼思想。1932年洪水過後,到處都是難民,於是中共滿洲省委一些成員組織了“維納斯助賑畫展”。蕭紅也跟著金劍嘯參加了,畫了幅粉筆畫。這次畫展並未籌到多少助賑的資金,對於蕭紅來說卻意義重大。參與這次畫展的還有畫家馮詠秋,他是當時哈爾濱牽牛坊的主人。
牽牛坊位於哈爾濱市新城大街,馮詠秋夫婦喜愛牽牛花,便在木屋前種了一排牽牛花,每到夏季,牽牛花盛開如織錦屏障,十分悅目。這宅院也因此而得名。馮詠秋是當時哈爾濱的名士,熱情好客,身邊聚集了一群左翼知識分子。
畫展之後,蕭紅漸漸與哈爾濱左翼圈子的人混熟,因而與蕭軍二人也常常出入牽牛坊。這是二蕭左翼思想的啟蒙之處,也是他們攜手走向中國文壇的第一站。
舒群、方未艾、金劍嘯等人也是牽牛坊的常客。東北淪陷時期,這些進步作家以此為中心,常常在一起談論文藝作品,發出“不願做奴隸”的吼聲。牽牛坊表麵上是文藝沙龍,實則還是地下黨的接頭處。
蕭紅在眾人的鼓勵下,開始執筆寫作。她以“悄吟”為筆名,在《國際協報》新年增刊發表第一篇作品《王阿嫂的死》。不同於蕭軍的刻苦經營,蕭紅一直以一種感性的方式來寫作。她的性格中有著敏感的感知能力,而她的經曆讓她見識過人生的生老病死苦,諸多因素的碰撞,使得她的作品一開始起點就很高。
文章發表之後,得到了廣泛的好評。她也漸漸開始走上了寫作之路。在東北文壇,一個叫“悄吟”的女作家開始嶄露頭角。
1933年 10月,在朋友的資助下,蕭紅和蕭軍自費出版了《跋涉》。其中收錄了蕭紅和蕭軍的小說散文,分別署名悄吟和三郎。這本書出版後引起轟動,二人很快就成了東北文壇的耀眼明星。
然而,書中大量描摹人民的苦難,揭露日偽軍的黑暗,出版又未通過日偽的出版法,因此很快就被當成了禁書。兩人也因此被日偽軍盯上。
眼看著在哈爾濱就要待不下去了,他們開始籌劃著去青島。他們將家中的鍋碗瓢盆都賣了。想到要離開,心中都是不舍。這是他們的哈爾濱,然而,偽滿洲國一日不死,他們便一日不能回來。
來到青島之後,他們又見到了舒群夫婦。這兩對年輕人,在了觀象山一路租了兩間房子,比鄰而居。在青島的這段時光,是二蕭生命中為數不多的寧謐。青島的大海是寬廣的,清新凜冽的海風稀釋了他們對哈爾濱的鄉愁。二蕭在此安心地創作,開始了自己的長篇巨著。蕭紅開始寫《生死場》,蕭軍則開始寫《八月的鄉村》。
哈爾濱的牽牛坊已經成了記憶。在青島,他們走進了“荒島書店”,在這個左翼陣地裏,他們認識了張梅林,還與遠在上海的魯迅先生取得了聯係。
當時,魯迅是廣大進步青年心中的旗手和偶像,不斷地有人寄信到內山書店,述說自己的理想,把自己的作品寄給魯迅先生,期待能夠得到回複。蕭紅和蕭軍無疑是其中的幸運兒。他們把信寄給魯迅之後很快就得到回複,魯迅先生同意看他們的作品。於是二人將《生死場》的抄稿和已經出版的《跋涉》寄給魯迅。
就在此時,舒群被捕,青島的共產黨組織也逐漸暴露。孫樂文將蕭軍約到棧橋,給了他 40塊錢路費,囑咐他們趕快離開。就這樣,蕭軍、蕭紅、張梅林三人倉皇地離開青島,坐上了日本船的四等艙,奔赴上海。
初入上海,三個北方人又興奮又不習慣。這個燈紅酒綠的十裏洋場自然讓他們覺得新鮮,然而逼仄的住所,迥異的生活都讓他們無所適從。
張梅林在回憶蕭紅的時候寫道,那時候,二蕭住在拉都路盡頭近似貧民窟的地方,小磚樓上,低頭能看到窗外的菜園子。家具不過是從房東那兒借的一張木床、一張木椅、一張木桌,牆角處蹲著一袋麵粉,那就是他們的全部食糧。
張梅林說:“我們從青島喬遷到這個人間天堂的上海來,還沒有喝一杯。走,我們到館子裏去。”正在掏麵粉的蕭紅對他一陣揶揄,然後開始烙餅。烙餅是二蕭結束“列巴時代”之後最重要的食物,經濟好的時候,買上些牛肉青菜做俄式蘇伯湯來配。張梅林描述道:“天知道,有多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