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李香蘭:齒輪中的夜鶯(2)(1 / 3)

然而,川島芳子身上那些如美女蛇一般誘惑她的因素,同時也令她生懼。川島芳子在天津的據點東興樓,其實隻是一座徒有其表的城堡,“金壁輝司令”和她的滿洲大業,早已不複存在。甚至連曾經那些親密的同僚和情人都不再理睬她,甚至將槍口緩緩地指向她。

此時的芳子就像是傳說中的血腥瑪麗,不過,她貪飲的不是少女的鮮血,而是一支又一支白色的嗎啡。在飯桌上,川島芳子不喝水,忽然拿起針管戳到大腿中,白色液體迅速地消失在肌膚中,那是嗎啡,芳子賴以生存的東西。

回到北京之後,潘毓桂和山家亨都勸誡她不要接受川島芳子的饋贈,更不要與她廝混。山家亨是日本軍人特務,他的另一個身份就是芳子的初戀情人。他眼看著芳子從一個純真少女,變成人們口中的“東方魔女”。

他對淑子說,這個女人很險惡。

淑子開始意識到,川島芳子醉生夢死的生活隻是一種麻醉,就像她每天注射進身體裏的嗎啡,那些讓人發笑的連篇謊言,都是她賴以生存的致幻劑。芳子曾經是那麼的愛慕虛榮,渴望被眾人簇擁,當她失去曾經擁有的一切,便隻好靠麻醉來欺騙自己。

川島芳子在淑子心中的印象漸漸從親切的“哥哥”變成了可怖的妖婦。她處處躲著她,卻難免會與她照麵。淑子的“不給麵子”或許是她們日後生隙的一個原因。

最深沉的夜晚

淑子去北京讀書,努力學習漢語,都是為了她今後的政治家夢想鋪路。可是,她的這些努力最終卻為她開啟一扇意料之外的大門,讓她被漸漸推向了宣揚“日滿親善”、“五族協和”的明星道路。雖然對於日本人來說,這不失為另一種政治活動,可這樣的生活絕不是她想要的那種。

淑子畢業之後,本來準備去北京廣播台工作。可就在這時候,“滿映”(滿洲電影股份公司)的人忽然聞聲而來,極力邀請她去加入“滿映”,為電影配音和演唱歌曲。因為像她這樣精通中文又擅長唱歌的人實在很少。

山家亨是淑子最信任的叔叔,在山家亨的勸導下,她接受了這個邀請,還心中默默盤算著趕快回家看望父母。

誰知,淑子一下車就被塞進了化妝間,一堆人在她臉上不停地忙碌,將厚厚的脂粉和黃油一般的麵霜抹到她臉上。待她醞釀好情緒準備唱歌的時候,一群人卻開始像擺弄洋娃娃一般擺弄她,讓她做出大哭和大笑的模樣,不停地發掘她臉上的表情。此時的淑子,一切表演都顯得無措,隻有哭泣最真切。

淑子這才知道,她被接到“滿映”來的目的並不是唱歌,而是演電影。第二天,她就被塞到了前往北京的火車,在這趟火車上,她拍攝了人生中第一部電影《蜜月快車》。

當淑子拍完電影回到奉天的家中,她才知道“滿映”已經說服她的父母簽訂了山口淑子的工作契約,此後的一年裏,她的行程都被排得滿當當的。這一年,她連續拍了幾部類型不一的影片,忽然從歌手成為熒幕新星。自此,山口淑子這個名字漸漸被人淡忘,取而代之的是風華絕代的李香蘭。

李香蘭的“滿映”時代基本上是在新京(長春)度過的。那時候,她被包裝成中國人,是“日滿親善”的代言人,所以她不得不忘掉自己的姓氏。然而,作為一個中國人,她所受到的待遇卻又十分出格。

早在她來到“滿映”的第一天,就是由一眾“滿映”高層官員到火車站親自迎接她。她的薪酬也高得出奇,月薪二百五十元,而其他演員隻有二十到四十的月薪。不僅如此,她出門有汽車接送,平日所受的待遇竟和日本人一般。並且,她還會說很流暢的日本話。

當時,日本人處處歧視中國人,即便是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擺在日本人麵前的是大米飯,而中國人吃的則是高粱飯。中國人是他們口中隨意踐踏的“三等公民”。

因此,李香蘭的破格待遇引起了同事們的懷疑。他們懷疑她是日本人,還用隻有中國人才懂的俚語試探她,忽然說了個“氣管炎”的笑話。誰知,李香蘭反應很靈敏,她知道中國人說的“氣管炎”便是“妻管嚴”,怕老婆的意思,她便哈哈大笑。

從此,同事們便認定她是中國人。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恐怕還是因為她對中國人很親切,從來沒有過歧視。周圍的人們都很信任她,請她去家中做客,傾訴感情,可一旦有日本人出現,場麵就變得極其冰冷,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隨著名氣的高漲,李香蘭獲得了前去東京演出的機會。與她同行的,還有一位中國演員孟虹。雖然身為日本人,李香蘭一直在中國長大,從未踏上過日本的土地,這是她第一次日本之行。她從幼時起就一直對這個故鄉充滿憧憬,可是這一次,她沒有感受到故鄉的味道,卻陷入一重又一重的困惑和悲傷。

當輪船抵達日本之時,水上警察上船檢查護照。他看到身著中國衣服的李香蘭,又檢查了她的護照,然後憤怒地吼道:“你也是日本人?那你怎麼這副打扮?”

那個警察指著她的服裝,咄咄逼問:“日本人可是一等公民,可你竟穿著三等公民的衣服,說中國話,難道你不感到害羞嗎?”在一旁的孟虹,聽不懂他們為何爭吵,十分害怕,李香蘭忙安慰她說:“沒事,不用怕。”

誰知,那個警察聽到她說中國話,變得更加憤怒,又對李香蘭言語相加。李香蘭不想再聽他宣揚那些種族差別和對中國人的歧視,便拉著孟虹趕緊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