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希普的獨生女兒娜傑日達·奧希波夫娜漸漸長大了。黑人的血統使她有一種獨特的美,修長的身材豐滿而又苗條,深邃明亮的眼睛流露著聰穎和智慧,朋友們叫她“美麗的混血兒”。
1796年9月年輕的近衛軍官謝爾蓋·普希金和娜傑日達·奧希波夫娜結婚了。
這兩個嬌生慣養的年輕人,可真是天生的一對,優裕的貴族家庭生活養成了他們懶散的習慣。對祖輩留下的田莊他們不聞不問,全都交給德國管家料理,幾年後他們的家庭衰敗了,而那個德國管家卻成了富翁。
1799年6月6日亞曆山大·普希金在莫斯科日耳曼大街的一幢木板房子裏降生了。
小普希金生得呆頭呆腦,小臉滾圓,麵皮鬆弛發黑,嘴唇厚而發紅,一雙眼睛十分明亮,似乎總在沉思。他那栗色頭發成刨花形從額頭一直卷到腦後。他的鼻孔寬大,貼在胖胖的小臉上。小亞曆山大不愛笑,也不愛跑動。他把玩具扔在地下,懵懵懂懂地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這孩子如此緘默、如此懶散,叫他母親生氣。媽媽本希望有個大膽、愛動愛笑的兒子,因此就更喜歡比兒子早出生兩年的女兒奧爾加,也喜歡次子列夫。三個孩子,隻有亞曆山大不給她爭氣。娜傑日達·奧西波夫娜對亞曆山大甚至有些厭惡。生下這麼一個傻瓜,她感到驚訝。另外,亞曆山大很像一個沒有凱過漂白的小黑孩。母親想使他振作起來,清醒一下,企圖賦予他一些聰慧和強壯的體魄,使他變得善於辯答,使他對室外遊戲產生興趣,對歌曲和陌生的麵孔鋤生好感。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生氣地逼他跑步,留意他的笑態,注視著他的呼吸。小家夥卻經常因生厭而撒腿跑開,躲到遠處的房間裏,或者躲到外祖母的工作間裏。娜傑日達·奧西波夫娜對兒子的表現十分生氣,有時一連幾天不理睬小亞曆山大。她為此經常抱怨謝爾蓋·裏伏維奇。她傷心地哭著,丈夫卻大發雷霆,連嚷帶叫,要妻子別再為小亞曆山大的事情打擾他了。在他眼裏,孩子們如同波爾金諾和米哈依洛夫斯克的領地一樣,他根本不放在心上。隻要知道他們還存在,他就知足了。他希望他們能在遠離自己的地方發育成長。但要讓他去照管他們,那他可受不了。
小亞曆山大有兩個壞習慣惹母親生氣。一是他經常搓揉手心;二是他經常丟失小手絹。為改正兒子的第一個壞習慣,娜傑日達·奧西波夫娜“就把兒子的手捆到背後,一整天不讓他吃飯”;娜傑日達·奧西波夫娜還把手絹縫到兒子上衣上,並命令他每周隻能換兩次手絹,以改正他的第二個壞習慣。為使兒子產生被羞辱感,每當有客人來訪,她就把兒子叫去,讓客人看那塊縫在衣服上的手帕,並解釋她為什麼要那樣做。小亞曆山大往往羞得滿麵通紅,低頭不語。
外祖母知道許多古老的故事。外祖母有時繡花,她的針線盒裏全是各色布頭,五顏六色;還有各式柔軟絲線,光呈奪目。她邊刺繡邊講述家史,講述彼得大帝那位著名的黑人寵臣:他出生在遙遠的沙漠之國,那裏被烈日烤得寸草不生。他的祖先是另一個人種,但他在納瓦林一舉成名。她也講她自己,講自己的童年。小亞曆山大聽得似懂非懂,但他願意聽,因為這樣可以暫時忘掉母親的謾罵和訓斥;也可以忘記過於威嚴的父親;忘掉這個仇視他的環境。在這種環境裏,他感到無所事事。在外祖母身邊,他可以喘一口氣,可以輕鬆一下,可以坦然地閉上眼睛,盡情享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