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亞曆山大的老奶媽是他最忠誠最無私的夥伴。虧了她和外婆瑪麗亞·阿曆克謝耶夫娜,小亞曆山大在童年時代就認識到女性的溫柔,享受到了寵愛、寬容和舒適的生活環境。在他一生中,會永遠記住那一個個夜晚。老奶媽守在床頭,為他哼唱催眠曲:聖像前的粘土燈下,
她的老臉皺皺巴巴;
頭上是曾祖母時代的舊帽子,
下麵凹陷的嘴巴裏隻剩下兩顆黃牙。
後來,當普希金回顧童年印象時,寫下了如下幾句話:“我記憶中最早的事件和人物是:尤索波夫家的花園;地震;奶媽……”
在童年——他隻能分辨聲音和顏色的時代——的模糊記憶裏,他感到別人的麵孔像瓶塞,彼此相似。小亞曆山大隻記得奶媽的麵孔像個熟透的蘋果;他還記住了他同奶媽一起散步的尤索波夫家的花園。花園裏有簇簇新葉、座座塑像和一個個人工岩洞。另一件難忘的事情就是1802年10月14日的莫斯科大地震。當時有位作家寫道:“大地在震動,高層樓房都在晃動,所有的吊燈幾乎都在搖動,桌子、椅子一起晃動起來。許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普希金一家在1800年時住在聖彼得堡,那裏也有一座尤索波夫公園。在亞曆山大幼小的心靈裏,那個公園同保羅一世的嚇人麵孔總連在一起。當時亞曆山大隻有一歲零幾個月。一天,保姆領他在公園玩耍,適逢皇帝從那裏經過。保姆忙收住腳步,但忘了給小亞曆山大摘下帽子。沙皇曾下令在他所經之處,行人必須脫帽致意,以示對至尊的敬意。普希金寫道:“我一生共見過三個皇帝,第一位就是保羅一世,他命令保姆給我摘下帽子,他不能訓斥我,卻把保姆訓斥了一通。”
在這一事件之後,也許正是由於發生了這一事件,普希金一家人才離開聖彼得堡,定居莫斯科。
離開莫斯科的沙龍,來到溫和寧靜的鄉下,普希金一家不僅變更了住地,也改變了生活方式。離紮卡羅沃兩俄裏有個鎮子,叫維亞斯瑪,原是鮑裏斯·戈都諾夫的領地。當然,外婆哈尼巴爾對小普希金講述過這位暴君的曆史。這位暴君暗殺了一位小孩子才登上皇位。他死的時候眼前閃動著一個個血淋淋的場麵。外婆講述了鮑裏斯·戈都諾夫的幫凶是如何殺害小季米特裏的,當時季米特裏正在吃榛子,孩子被埋掉時,手裏還攥著許多榛子;外婆又講到那個時期莫斯科瘟疫流行,居民在饑餓中掙紮;她還講到季米特裏顯靈,講到朱多夫清真寺的修士如可逃跑;講到上天顯靈;講到人間的爭鬥。最後她講到鮑裏斯·戈都諾夫之死:他在眾人的饑笑聲中,在無情的鍾聲轟鳴中,熱血上湧,一命嗚呼。後來,在普希金撰寫《鮑裏斯·戈都諾夫》那部粗獷而又高貴的悲劇時,他是否想到了維亞斯瑪教堂和外婆講述的那些故事呢?小亞曆山大懂得熱愛祖國的大地和語言,不也是從紮卡羅沃開始的嗎?
也許在普希金7歲的時候,在紮卡羅沃,他就對祖國和祖國的語言產生了愛,對此他在筆記中曾有記述,但我們無法知道。當時,他是否就喜歡某個大辮子農奴姑娘或媽媽的某位客人?或許他喜歡在田邊地頭瞥見的某位農婦的倩影?他這種童稚的激情持續了多久呢?我們在普希金的作品中看到過如下的話:“尼古拉之死——最早的一絲眷戀之情。”他弟弟尼古拉在1807年夭折,死時隻有5歲。尼古拉當時染病在身,小亞曆山大俯身床頭,弟弟還可以同哥哥玩耍,對哥哥叱舌咂嘴。後來,尼古拉就咽氣了。這就是我們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