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路寒聽到各種關於花靜的閑話,他沒有問,也沒有去追查,這不符合他愛情的定義,不是他處事的風範。自己的妻子打扮越來越嫵媚,一顰一笑顛倒眾生,舉手投足攝人心魄。無疑,她更美了,但這種美發展的很不正常,像是一種瘋狂一種報複,一種對生命最原始的回歸,一種長期積壓不得不噴吐的壓抑,像一列失控的列車,氣勢洶洶不顧一切向前奔逝,坐在上麵既刺激又害怕,最多的是無可奈何。
妻子一般回來很晚,有時候說有事忙幹脆不回。不過她沒有對他表現冷淡,像個妻子該做的那樣體貼溫存,晚上不能回來,她會谘詢:“老公,如果你不允許,我會回來,生意有點損失沒什麼,老公生氣了才是最大的損失。”路寒不好什麼,他的心裏在大聲喊:“快些回來吧,我一個人在家很冷清!”嘴裏卻說:“你忙吧,沒什麼了,天天都能見的。”
路寒覺得妻子將一切做得太好,至少表麵這樣,他想生氣找不到底氣十足的理由。他是個謙恭有禮的人,罵嘴打架的形式是他心裏鄙夷的,他善於克製自己,他的一些性格的懦弱也能幫他掌控不住自己的時候將那些火氣在軀體裏牽引來牽引去,很快熄滅。
他有一種可怕的預感,如果他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挑明那些朦朧的不知就裏的感覺,說不定他會失去花靜。失去大商人後,花靜的心比以前更加獨立,她做什麼有自己的主見,詢問別人隻是一種象征性的禮儀。她能讓你強烈意識,你在可以,你不在也行,照常生活,不會太過於影響。種種原因,路寒讓自己相信一切都是謠言,他享受著貪戀著惶恐著花靜給他的那些幾乎完美的一切,另一方麵把自己投入書本之中,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寫了又不敢看,燒了。
昨晚花靜打電話說不回來了,到一個朋友家,好久沒見了,想好好談談。
他掛了電話,心無比痛,那痛像一個巨大的無底洞,所有的思緒和情感投進去瞬間消失無影無蹤,路寒整個人好像馬上也將被吸進去。
他看著自己布置好的一切,溫馨的燭光,優美的音樂,豐盛的飯菜,經過一個月精心挑選稍稍滿意的禮物,這些帶著幸福和歡樂的意象現在統統蒙上一層冷冷的灰灰的情調,成了一種諷刺。
今天是他們一周年結婚紀念日,他一直記得,結婚的那天他就想象一年後他們將會是何種樣子,一定很幸福相擁一起共渡燭光晚餐。花細雨摔倒掉胎後,不想要孩子,路寒今晚想和她談談,要個小孩。
花細雨明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她的口氣裏聽不到一絲想起的意思。路寒很想提醒她今天什麼日子,臨到最後他改變了主意,他不想說了,忘記了,說了勉強回來不會開心。
他一個人坐在大大的沙發上,看著這個大大的空空的冷冷的家,身邊所有的家具電器似乎都在對他不屑一顧地冷笑。為什麼這個寫著自己名字的地方這麼陌生?我連一個來拜訪的遠客不如,倒像進來偷東西的小偷,小心翼翼看著一切,窺探著,防備著,期望著能找到什麼東西。
路寒的火氣一團一團從心裏冒出來,終於將他全身點燃,他一下撐起身,掃光了餐桌上所有的東西。菜肴沾了塵土黯然失色,葡萄酒四無賴淌像路寒心裏的傷口流出的血,杯子和餐具破碎的聲音異常響亮,仿佛路寒心裏的裂痕逐漸拉大發出的痛苦的大叫。
做完這一切,他頹然倒到沙發上,大口喘氣。沒發泄出去的怒火全聚集他的心裏,幫著蒸煮他心裏的苦水。
路寒站了起來,他的雙眼通紅,看著很可怕,隱隱好像還發出線路燒時那種嘶嘶的聲音,他打開房門,整個人幾乎栽著出去。
沒有主人的黑黑的房間好像什麼事沒發生,窗簾依然在晚風中輕輕拂動,歌聲依然無限深情唱著: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夏夜的風帶著許多暖意,似乎想給這個失落悲痛茫然亂走的人一點溫暖。
路寒忽然想起花靜說的那個朋友住的地方,某種強烈的意念,一直以來的困惑和好奇催使他朝那個朋友家的方向走。
他很激動,很害怕,他第一次去查證妻子的話,他希望妻子在朋友那裏,自己所想的一切皆是虛妄。他很害怕妻子沒在那裏,那麼今晚的話盡是謊話,那麼以前的很多事情根本就是騙局。他鼓勵自己,總要麵對,這樣莫名其妙痛苦得生不如死,不如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那時候,要麼決裂,要麼痛苦更加痛苦,更加徹底和透亮。
預知了這種結果,當那個朋友親自驗證的時候路寒還是沒法接受,頓時胸口發緊,頭痛欲暈。
花靜的那個朋友說:“我們已經兩個多月沒聯係了。”用不解的好奇的目光探視他問:“你們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了,”路寒穩定心神,敷衍說:“剛她說好像在這邊,可能我聽錯了。你們這麼長時間沒見麵了,有空過來我們家玩,好好聚聚。”
路寒離開了花靜的那個朋友,往前跌跌撞撞走。兩隻腳好像生了根和大地連一起,沒移動一步都異常困難扯開皮肉一般疼痛。頭上的天空似乎正在飛快轉動,隨時可能掉下來。他感到自己的軀體越來越冷,軀體裏的那些溫暖好像長了翅膀,紛紛飛離他。
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沒有勇氣揭穿一切打破一切,他沒有能力扭轉一切,珠子一般的眼淚拿開眼睛滴落,掉了一路。這時他開始後悔,為什麼自己一直想知道真相,做個傻乎乎的呆瓜不是很好嗎?
但他知道這一切始終不可比避免,現在不知道以後也會知道,現在不麵對以後也得麵對,現在不解決以後也得解決。他隻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沒有男子漢的勇氣和魄力。他想起自己告訴最好的朋友林自己打算和花靜結婚,用一輩子守護她,林這麼說的:寒,我覺得這是一個苦海,你進去之後會一輩子痛苦。不過未來的事情誰說得準呢?你已經做了決定,多的我不說了,祝福你們,願你幸福!“
路寒就這麼走了一晚上,不辨方向,到處亂走。有時撞到人,聽到人罵也不管。有時滑到地上,趴著歇夠了又起來繼續走。將整個夜晚從喧嘩走到寧靜,從人來人往走到夜深人靜,人們安靜進入夢鄉,一天的喜怒哀樂沉落葉梢。
慢慢地天亮了,路寒的的心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如果這時候回去,收拾了屋子,裝作什麼事沒發生,一切會照常進行,像什麼也沒發生。可是什麼都發生了,那些想象中的逃避不麵對的統統成了事實。路寒做不到裝作什麼沒發現,但他很怕失去。他搖搖自己的頭,想把腦袋裏所有的煩惱全部甩出去。
太陽出來了,金黃色的溫暖的光芒照亮大地。路寒印象裏的太陽總是這麼溫暖,他不知道到太陽是無視世間這麼多生靈依然受著苦得不到幸福,自顧自發著光芒,還是用自己永恒的溫暖體恤關懷所有受苦受難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