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單恍悟的點點頭,心裏暗自對娘的見識添了幾許敬佩。
季黎看著呆愣一旁的兒子,又輕聲補了一句“不過聽起來,這姑娘像是對我們單兒有些傾心哦”
阿單麵色一囧,連忙推脫“不會不會,見都沒見到,哪裏會有什麼傾心,就像娘的,她多半是前麵聽到我在唱,想和我比個高下,隨口唱唱的”
季黎見兒子麵色漲紅,心裏一陣好笑,上前拉起他的手,諱莫如深的:“單兒,娘再教你幾唱辭,明你還去山上采艾草”
“啊?”
……
趙嶰站在田埂上遠遠看見阿單背著背簍走來,急不可耐的追上前問:“阿單哥,今講故事麼?”
“講一段吧,就一段!”趙嶰身後,昨被胖婦人揪著耳朵帶回去的胖子也跑上前央求。
阿單看著氣喘籲籲的胖子,笑著:“還聽故事?不怕你娘擰掉你耳朵?”
胖子嘿嘿一笑,眼睛擠成兩條縫:“她這會兒剛吃飽了睡午覺,不會找我”
阿單走到老槐樹下卸了背簍,趙嶰和胖子一看有戲,連忙都圍上前去。
阿單坐下來,看著趙嶰問:“屯子附近,可聽哪家姑娘精通歌辭音律?”
趙嶰本以為阿單要講故事,卻不想沒由頭的問出這麼一句,他想著可能是某個故事的開端,於是轉轉眼睛似是而非的回他:“我聽過恬女唱歌”
恬女?阿單眼前浮現出一個矜持而略顯高傲的女孩,印象裏那姑娘大概十五六歲,漂亮倒是極漂亮的,附近屯子裏年輕夥子們對她也多有愛慕,隻是這姑娘人前總是深衣款款、少言寡語,鮮有人能與之接近,阿單倒是沒想過她竟也通音律。
阿單有些不敢確信,於是又追問:“你的恬女,可是裏司大人恬闊的女兒,伯恬?”
“就是的啊,阿單哥,你問這幹嘛?”趙嶰非常肯定的點頭回他。
阿單正想再問,卻突然看見村民們三三兩兩奔向田邊的空地,沒一會兒,屯子裏大多數人都已聚集在那片空地上,此時趙嶰和胖子也看到了。
“出什麼事了?我們去看看”
一見到熱鬧,趙嶰和胖子顧不上聽故事,起身便跑,阿單也背起背簍,好奇的跟過去。
人群中間,有兩人身披鎧甲、腰挎銅劍,共同護衛中間一個矮胖男子,那男子身著鮮麗長衣,手持竹簡,正在朗聲念誦:“薩滿者,妖言惑眾,禍國殃民,常行巫術之道,驅使不安亡魂殘害生靈,受其術,輕者病痛瘋癲,重者身殘命隕,實為國之禍患、民之死敵,吾王早有政令,凡我百姓,通報有功者,賞粟米五鬥,能協公擒殺者,賞粟米兩石,有能單獨擒殺送公者,入府為客,年俸五石;有藏匿不報者,斬立決!其親鄰連坐,鞭刑五十,邊邑充勞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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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鬥、石(dan)為古時計量單位,此處暫可估算為:十升一鬥、十鬥一石。
鬥、石都是體積單位,換作粟米的重量,此處暫可估算為一石百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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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做些汙穢勾當,該殺!”
“就是,這些禍害,一個都別放過”
人群裏已經開始議論紛紛,長衣頌吏收起竹簡,高聲道:“都靜一靜,剛剛我的,大家都聽清楚了吧?有功者賞,藏匿則罰……”
“阿單哥,他們在什麼?”趙嶰扯了扯一旁的阿單問。
“年年如此,公家要求百姓幫助緝拿薩滿”
“什麼是薩滿?”胖子緊跟著問。
趙嶰已經明白了,對著胖子解釋:“薩滿就是那些能操縱鬼魂禍害百姓的人”
胖子頓時神情恐懼,阿單對這熱鬧卻已經沒了興趣,年年聽年年講,可是誰又曾真的見過什麼操縱鬼魂之人?相比之下,他此時更惦記山裏的那位唱歌的姑娘,於是轉身離開,趙嶰和胖子被熱鬧吸引,早也忘了聽故事。
日微偏西,阿單已進了山裏,喝過清涼的溪水解渴,又來到昨采艾草的地方,山風習習、鬆柏濤濤,放眼望去,這幽靜的山穀中哪裏像有什麼姑娘的地方?他開始對昨的奇遇有些恍惚了。
眼見著已經收滿了一背簍的艾草,日已西斜,卻始終沒再聽到那個姑娘的歌聲,這讓阿單不免心生失落、悻悻而歸。
隨後幾,阿單有事沒事便往山裏跑,甚至風雨不誤,娘知道他的心事,也不加阻攔,隻是每見兒子沒精打采的回來,不免心痛,勸無可勸,隻能時不時哼唱那些民謠給他聽。
這一夜,電閃雷鳴,暴雨足足下了一個晚上,第二一早,雨剛停,阿單便起身收拾著背簍要出門,季黎見兒子這麼心急,忍不住問:“單兒一直沒再遇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