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引起社會舊結構開始發生鬆動變化。1887年。科舉製有所變通,候補官職者可以西學應試,丁韙良說這“一半即係同文館的影響”《同文館記》。。畢業生進入各界,由懂西文西學的學生替代語言不通、技法不曉的庸吏,增強了中國與外部世界溝通的能力。從19世紀的中西並舉到20世紀的新學壓倒舊學,一個本身兼學中西,處於上升趨勢的新興群體,無疑發揮了巨大的同步影響。學生的現身說法,對轉變士林風氣,改變舊的教育方式具有最佳示範作用。根據科學教育的需要,不少學校購置實驗儀器,增加實習操作以及實地觀摩。教會學堂還注重課餘教育,組織各種業餘研究會、演講會、辯論會,鼓勵學生探討科學、文學,並增設音樂、體育課程,倡導全麵發展。1890年。5月20日,上海聖約翰書院首次舉行運動會,以後定例為春秋兩次,包括棒球、網球、足球、賽跑、跳高等項目。學生畢業後走向社會,又將其體驗感受傳播擴散,對於求新好奇的士子童生產生磁力。新學生的走向打破了舊士人出路的狹隘界域,西式教育的梯次結構和專業劃分,為他們開拓了較寬廣的職業選擇麵,不必在崎嶇的仕途上擁擠競逐。小學畢業生除繼續升學外,還能“勝任練習生、服務員、聽差等工作”《帝國主義與膠海關》,第95頁。。教育的目的不再單純是培養官僚,而是麵向社會。甚至殘疾人經過學習也能獲得一技之長,自食其力,成為有用之才。更為重要的是,學生的出現改變了以往士大夫不重技藝,而平民百姓無心文學的隔絕狀態,將技藝不斷提升為學理,從而逐漸形成獨立自主意識,擺脫士人對官的依賴,在野的批判性轉化為對立的反抗性。
甲午戰敗和維新思潮興起後,在抨擊洋務運動的同時,不少人對學堂學生也予以激烈批評。特別是梁啟超,斥責“學堂之中,不事德育,不講愛國,故堂中生徒,但染歐西下等人之惡風,不複知有本國。賢者則為洋傭以求衣食,不肖者且為漢奸以傾國基”《戊戌政變記》,《飲冰室合集》專集一,第81—84頁。。而包括教會學生在內的“所謂西學者,彝其語,彝其服,彝其舉動,彝其議論,動曰:中國之弱由於教之不善,經之無用也。推其意直欲舉中國文字悉付之一炬。而問其於西學格致之精微有所得乎?無有也。問其於西政富強之本末有所得乎?無有也。之人也,上之可以為洋行之買辦,下之可以為通事之西奴,如此而已”《西學書目表》。。將紛紛揚揚的非議貶詞歸納起來,大致有三點:其一,指責學生文化上的民族虛無主義傾向,即從中體西用出發,認為學生“名為中西兼習,實則有西而無中”,視中學如贅疣,“既不講義理,絕無根底,則浮慕西學,必無心得,隻增習氣”《光緒二十四年。五月軍機大臣總理衙門籌議京師大學堂章程》,《近代中國教育史料》(中華書局,1928年。)第1冊,第137頁。。或雖於西文西學稍有成就,但“多不明大體,先厭華風”《光緒二十四年。七月孫家鼐議複開辦京師大學堂折》,《光緒政要》卷二十二。。其二,指責學生西文西學的淺顯,認為洋務學堂或隻習西文,觸及西學皮毛,或督導不力,“學生等平時在館,亦多任意酣嬉,年。少氣浮,從不潛心學習”《光緒二十一年。十二月九日禦史陳其璋請整頓同文館疏》,《皇朝蓄艾文編》卷十四。。或隻言藝事,不講政教,不懂治國之道,富強之原。因此,30年。來空耗人力資財,而製器、譯書、商務、海戰者均告乏人,尤其缺少治天下的“政才”,無濟於國事。其三,指責學生臨敵怯弱,避戰投降,非但不能救國,反而誤國害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