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心中始終是看不起這樣的行為,也看不起白硯。起初是為生計所迫,而今,他聲名漸起,便是離了白硯的戲法,也能一畫千金——再等等吧,等到白硯助他拿下畫聖的比試……

畫仙鎮中很快多了許多有名氣的畫師,荼白和白硯一同參與過幾次畫師的聚會,見識到了許多高超的畫技,越發覺得,若是沒有白硯的相助,自己恐怕很難脫穎而出。

他也隱隱生出了些危機,他看到白硯與那些有名的畫師們相談甚歡,突然想到,白硯其實並非非他不可,她完全可以在這些畫師之中再挑一個人合作,白硯本就是唯利是圖的山野之人,如果有人能給出比自己更好的條件的話……

荼白側眸間,忽然看到白硯正隔著人群看著他發呆,對上他的目光立馬低下了頭去,半晌又偷偷地抬起頭看了看她,那輪到相思沒處辭,眉間露一絲的神情,是他畫過很多次的,錯不了的少女的嬌羞含情。

荼白掀了掀嘴角,不屑又勝券在握地笑了。

白硯正低頭跟在荼白身後走著,冷不防撞到了一個背上,鼻尖有淺淡好聞的檀香味,那是她為了讓荼白高貴而不食人間煙火,忍痛花了大價錢,買給荼白的。她平日總是吝嗇計較,卻在荼白身上很是舍得,也難怪兩人一路至今,無人看破他們竟然是一夥的,畢竟兩人的裝扮氣質,雲泥之差。

“走路都不看著些,摔倒怎麼辦?”

白硯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被荼白攬在了懷中,一瞬間臉紅心跳,就要推開他:“做什麼,當心被人看到……”

荼白卻將她攬得更緊了些,在她耳邊低聲道:“我知道這一路都委屈了你,但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白硯,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贏得這次的畫聖比試了,待那時,我們再也不必遮遮掩掩,我會待你好……”

白硯先是紅了臉,慢慢吃驚地瞪大了眼,複又紅了臉,佯怒推了他一把,轉身跑走了。

留在原地的荼白,立在碎銀般的月下,麵無表情地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剛剛抱住白硯的手,將那帕子隨手丟進邊上的草叢裏。

畫聖比試那天,荼白和白硯配合得很默契,本就是上演了無數次的把戲,再得心應手不過了。白硯站在人群裏,看著被眾人恭賀的荼白,笑得開心且充滿期待。

那天晚上,荼白在慶賀他的宴席上被眾人勸著多喝了幾杯酒,讓白硯扶著回去的時候,便有些腳步踉蹌。

白硯心疼地問他:“難受嗎?”

荼白搖了搖頭,將身體的重量更多地壓在白硯身上,拖得她也步履遲緩。

兩人漸漸從燈火通明處,走向了星光暗沉的小道,此時草叢中寒光一閃,三個彪形大漢跳了出來,指著兩人道:“恭喜畫聖大人了,不知可還記得兄弟幾個曾給畫聖大人的幫助?如今畫聖大人發達了,想來弟兄們也能沾點光吧?”

大漢說著,將手裏的刀掂了掂。

荼白眯了眼去看,竟見是當初曾幫著白硯變鯉魚的那幾個人,當下慌亂地問白硯:“不是說給了他們錢財,讓他們遠遠地走了嗎?”

白硯也有些慌亂,卻強撐著問:“你們想要什麼?”

“今天贏的銀子都交出來,不然就別怪我們了!”

邊上的荼白卻突然發難,撲過去奪過一個人的刀,劈手砍下去,厲聲道:“白硯!還愣什麼!他們活著,你和我就不會有安穩的日子!”

這時候一個大漢已經被荼白砍翻在地,就是白硯舍得把銀子交出去也無回轉的餘地了,隻好也拚了命地跟著荼白砍殺。

然而一個姑娘,一個公子哥兒,終究難敵刀口舔血的大漢,不多時便落了下風,眼見著一刀要落下,白硯剛想往邊上避開,卻被人從後麵推了一把,血光四濺時,她隻來得及回頭,看到月色下,漠然站著的荼白衣領間的銀線有著水一般的流光,細細的,像誰沒流出的眼淚。

可惜了。

她想,那是她省下好幾頓飯錢,啃了一個月的餿饅頭,才給荼白做出的衣服呢,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