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郊外,還是月色下,討價還價的人成了荼白。

“一百兩銀子?你們未免獅子大開口,當初十尾錦鯉也不過一錢。”

“哼。”

原本躺在地上的大漢拍拍身上的草站了起來,嘲諷道:“畫聖大人好狠的心,這麼個癡戀著你的小姑娘就被你借我們的手殺了,還舍不得銀子,方才,若不是我們早有準備給你的那把刀是沒開刃的,你其實是想讓我們和她同歸於盡吧?這樣既少了個礙事的姑娘,也絕了我們的後患?”

荼白僵硬地笑道:“我聽不懂,你說的什麼……”

他遠遠看見幾點火把,突然高聲叫道:“官差大哥!在這裏!殺人啦!”

大漢們說對了一半,他確實有讓白硯和他們同歸於盡的打算,卻不會那麼天真地以為真能全部殺了他們,於是早早買通了衙役,約好了時辰,讓他們來抓行凶的人,那被害的白硯還在地上躺著呢。

荼白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終於,終於,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妨礙他了。

隨著火把越來越近,荼白漸漸覺著不對了,他隻買通了三個巡夜的衙役,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竟,竟像是滿城出動似的。

原本站著的大漢退到了邊上,從半人高的草叢裏推出許多帷幕燈籠木台,竟然當著荼白的麵,搭起了一個小小的雜耍高台。

等到周邊人群越來越多,荼白驚悚地看到地上原本沒了聲息的白硯,慢慢爬了起來。

“你……你!啊!”

荼白驚白了臉,想要跑,卻被大漢們一把抬起,扔到了高台上。

白硯也慢吞吞地爬了上去,抽出一個手絹慢慢擦幹淨身上沾著的紅色染料,荼白離得近,看清正是那日他丟掉的手絹。

白硯邊擦邊對他不好意思地一笑:“唉,又要說我吝嗇了吧,把你扔了的又撿回來,我是覺著還能用。”

她擦完把手絹扔在腳下,不顧麵色慘白的荼白,大聲笑著問台下的鄉親:“我變的這個戲法如何?”

“好!”

台下掌聲雷動,白硯豎起手指,笑著道:“看好了,這是最後的戲法了!”

她走到癱坐在地茫然看著她的荼白麵前,緩緩展開一卷畫軸,畫軸上赫然是那日湖中亭中的景色,中間突兀的留白,像是少了一個人似的。

“記得嗎?這是你該站著的位置。”

白硯垂了眸,看著荼白,眼中似有碎開的星光:“可惜了,原本這次,我是不準備把這場戲法變完的,原本我想,就讓你這樣也不錯。”

她眨了眨眼,瞬間換上了歡樂俏皮的表情看向台下的人,口中輕聲道:“結束了,荼白。”

她的指尖輕搓,啪的一聲輕響,像她當初變出薔薇討荼白歡心時一樣的聲音,地上的荼白一句驚呼都沒發出便不見了,那原本空著的畫上,立刻多了紫棠衣裳,眉眼風流的公子。

台下掌聲雷動,白硯輕笑,帷幕慢慢合上。

這一日正是花朝節,畫仙鎮中賞花的人卻少了很多,反倒爭相去搶湖邊雲集的畫舫小舟,催著船家趕去湖中亭邊占上個好位置——每年隻來一次的戲法團今日要在湖中亭上當眾表演,而且今年鎮子上的人都拿到了戲法團發的不同吩咐的字條兒,戲法大師白硯說了,要讓大家一起參與進戲法裏。

湖中亭中,白硯笑眯眯地問:“大家都記住自己要演的戲了嗎?”

“好了好了!”

白硯點頭,拿起自己剛畫好的畫,對著畫上紫衣男子點了點,輕聲道:“你叫荼白,是落難的世家子……”

那男子竟然慢慢從畫上走出,神色木然地走向亭邊喝酒。

“來這裏參加畫聖比試……”

白硯見男子的神色漸漸清明,便轉身坐到石桌邊,抱怨道:“今日是花朝節,不往城中觀花,偏來這勞什子湖上看水,也真是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