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國家還有一種群落,被稱作“無趣族”。他們中間有很多是世界級巨富,比如比爾·蓋茨、沃倫·巴特菲。有一次,比爾·蓋茨飛往印度做慈善,行李剛放進酒店就動身去查看貧民窟。一位印度官員悄悄對圍觀的民眾說:前麵那個穿卡幾布褲子的家夥是世界上最有錢的人。這個世界上最有錢的人,生活簡單得有些清苦。他喜歡吃便當,停車選普通車位,乘飛機隻坐經濟艙,不穿名牌服裝,睡覺不喜歡蓋被子。沃倫·巴特菲住的老房子是五十多年前買的,當時花了三萬美元;他被稱作“當今世界最偉大的證券經紀人”,每年隻從自己的公司領取十萬美元薪水;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沒有雇請顧問和仆人,自己開著林肯轎車四處轉悠。這些富人樂於把錢捐出去做慈善,捐得越多心裏越安寧。美國億萬富豪查克·費尼簡直是位聖徒,他說不把錢捐光,死不瞑目。這些抵達了財富巔峰的人,絢爛之後歸於平淡,生活極簡至樸。
然而從很多年以前開始,不少美國人仍靠超前消費繼續支撐著舒適的生活,他們支付豪宅、名車和環球旅行的開銷,很大部分就是近年次級貸款危機的禍源。美國人把次貸危機不道德地拋向了國際社會,中國企業和中國經濟亦深受其害。美國不少從中國進貨的商人,迫於次貸災難宣告破產,他們拖欠的貨款成了再也無法追討的閻王債。中國很多同美國市場咬得很緊的企業陷入困境,有的甚至瀕臨倒閉。美國長期的商業繁榮,塑造了美國人的誠信形象。過去中國人痛恨自己同胞輕諾寡信,也喜歡拿美國人做榜樣。今天,這個榜樣倒下了。
明天倒下的是誰?中國老百姓初聽“次貸”二字頗覺陌生,其實我們早就在吞食“次貸”苦果而不自知。早期中國企業國際化水平不高,沒有途徑把這種危機向國際輸出,隻好打落了牙往肚裏吞。從改革開放之初開始,中國各家銀行不知道發放了多少“次貸”。隻不過中國過去的“次貸”不是“惠及全民”的社會福利,而是發放給了那些有著平庸經營者的國有企業,少數神通廣大的個人。這些企業和個人,如果嚴格按信用分級,都應該算是次級信用。貸款到了他們手裏便有去無回,債務人拍拍屁股一了百了。無數沒有冠以“次貸”之名的銀行貸款,被貼上“壞賬”、“呆賬”等中國式標簽,統統一風吹了。中國幹什麼事都自有特色,從各大銀行剝離而出的“資產管理公司”,實則就是消化中國式“次貸”的揩屁股公司。中國老百姓普遍缺乏財政和金融常識,他們認為銀行貸款是國家的錢,同自己沒有關係。於是,一風吹了多少“次級貸款”,老百姓為此埋了多少單,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關心。
環保主義者說:地球不是我們從祖宗那裏繼承來的,而是我們向未來的子孫租借的。可有位煤礦老板不這麼看。我曾問過一位山西煤礦主:你們把煤炭挖完了怎麼辦?這位煤礦主哈哈大笑,把雙手比劃成籃球的樣子,說:您急啥?煤挖完了,地球就變小了,還是個圓的嘛!我當時不得不佩服這位煤老板的幽默和急智,可後來我想他必定很多次回答過這個問題了。這是我親曆的真實故事,好比佛門公案,透露著某種玄機:一麵是資源、環境、消費,確實令很多人憂心忡忡,一麵是不少人仍在肆無忌憚地攫取和破壞,不僅毫無歉疚,而且洋洋自得。
民間有個故事,說的是叫花子和拾狗屎的人暢談理想。叫花子說:我要是當了皇帝,天天吃豬油炒飯!拾狗屎的說:我要是當了皇帝,天下的狗屎隻準我一個人拾!窮慣了的人,向往發達之後肯定就是享受,盡管隻是吃豬油炒飯和拾盡天下狗屎。中國人過去真的窮夠了,有錢了該怎麼辦還真是個問題。細想那些建私人莊園的,買私人飛機的,買下海島做島主的,同那兩個想當皇帝的窮人並沒有什麼兩樣,無非是豬油炒飯的份量更多些,拾狗屎的天地更大些。
中國人自古有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誰叫中國人不要再賺錢了,肯定會被會指為瘋子;誰叫中國人不要太享受了,同樣會被指為傻瓜。但是多年之後,子孫們撫摸著城市裏的砍頭樹,也許真的會說:我們的前輩,曾經多麼瘋狂,多麼愚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