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洪手扒帳簾望了一會兒,突然轉身抱怨道:“他娘了個蛋的!敵人沒有布帳,都是竹草搭棚,比咱透氣舒服得多!”
“這就是教訓啊。”荀攸歎了口氣,“以後再趕上這樣的天氣,務必事先做好準備,另外還得有些避暑的藥草才好。”
樂進挺著光溜溜的大肚子,氣喘籲籲道:“張繡那廝是不是瘋了?這兩天日夜騷擾我軍,沒有這麼打仗的,咱們不得安歇,可他自己就不累嗎?”於禁接茬道:“說是袁紹來襲,這都過了幾天了,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這不是虛驚一場嘛!早知如此還不如拿下穰縣再退呢。”
朱靈哼了一聲,撅著地包天的大下巴駁道:“我看撤兵就對了,真在穰縣趕上這樣的天氣,即便攻城也攻不下。”
於禁聽出他故意作對,擦擦額頭上不住湧出的汗水,冷笑道:“沒打的仗,你怎麼知道攻不下?”
曹操本就心煩,聽這倆人到了此刻還不能同心協力,把手中竹簡往桌案上一拍。於禁、朱靈見他動怒,趕緊低下頭不敢說話了。曹操環視這“肉隱肉現”的軍帳,心緒煩亂至極,最後指了指蹲在一旁的郭嘉道:“奉孝,你說說現在該怎麼辦?”
郭嘉光著身子還不忘了拱手行禮,低聲道:“天氣這種事情,著急也沒用,蔡瑁、張繡不退,咱們終究是被動。在下沒有任何辦法,隻希望明公能橫下心來慢慢走,老天總不能始終不晴吧?再者越往北咱們越有利,隻要出了南陽郡,他們也就不敢追了。”
說了等於沒說,但除了忍耐確實毫無辦法。就在此時聞帳外一聲稟報,王必、繁欽領著一個身披蓑衣的人走來。蓑衣人看見曹操趕緊摘下鬥笠,露出年輕的白淨麵龐,跪倒帳外施禮:“末將乃夏侯將軍麾下校尉王圖,率領一千兵馬並攜帶蓑衣前來助陣!”曹操以前未見過王圖,但聽他帶來蓑衣頗為高興,笑道:“請起!快快進來避雨吧。”
王圖起身走進來,頓覺這大帳裏人肉味、土腥味、濕熱氣一並往臉上湧,又不好當著曹操的麵抱怨什麼,屏住呼吸道:“在下還有一件重要軍情稟報,主公是不是……”說著話他左顧右看似有顧忌。
曹操見他這樣小心,便知又不是什麼好消息,歎了口氣道:“有事但說無妨,是不是袁紹起兵了?”
“河北並無異樣,不過……”王圖從懷裏掏出一紙帛書放到帥案上,“徐州呂布複叛,起兵襲擊小沛,劉備不敵,派人至許都求援。這是荀令君親筆書信,詳述事情經過,請主公示下。”
天氣濕熱墨跡都花了,曹操辨認字跡細細觀看。原來呂布起兵的罪魁禍首又是白波舊將楊奉、韓暹。這兩個朝廷叛賊自被曹操擊敗後先投靠了袁術,再叛歸呂布。有道是賊性難改,加之呂布約束不嚴,楊奉、韓暹時常率領部下掠奪百姓,還越過州界至小沛為害。劉備定下計謀,假稱朝廷原諒二人往昔之罪,將他們誆騙至營中,於酒宴之上將二人斬殺。楊奉、韓暹一生三叛,死於劉備之手也是罪有應得,呂布也並未深究,隻將二人餘部草草了事。哪知劉備自以為已與呂布反目,適逢呂布遣人往河內張楊處購置馬匹,劉備便派部將張飛半路劫走。呂布得知怒不可遏,又經陳宮剖析點撥,漸悟自己已中曹操穩軍之計,即刻派高順率領精銳攻打小沛,又遣出張遼聯絡沿海臧霸、吳敦、孫觀等豪強為後援。劉備兩戰失利困守城中,派人至許都向朝廷求援。
得知是呂布作亂不是袁紹來襲,曹操心裏安寧多了。這幾天他與荀攸、郭嘉私下計議過,回軍許都後稍事休整就去滅掉呂布,以解除對抗袁紹時的東線隱患,隻苦於呂布已在名義上歸附朝廷,沒有出兵的口實。而此事一出呂布情同造反,大可以名正言順地出兵了。不過想了片刻,曹操又覺憂慮——眼前的危機尚未解除,而大耳劉備打仗的本事很不叫人放心,若是這樣慢吞吞地行軍,隻恐未回許都,呂布已經攻破小沛殺進豫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