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秘密我承受不起,”我打斷鄭君怡的話,如實相告,“太後已經下令,誰先誕育皇嗣就是皇後,娘娘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鄭君怡先一愣,錯愕如花火在雙眸中瞬間閃爍,隨即變成欣喜,連口氣都變得捉摸不定,“那不是更好,西樵你就可以母儀天下了。”
“娘娘!”我實在沒想到她會這樣說,“這不可能……”
“你說不可能,是因為你覺得無法讓皇上寵幸你,亦或是相信他寵幸了你,對嗎?”鄭君怡終於放開我的手,掀開被子下床。我頷首不語,這的確是不可逾越的障礙,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鄭君怡見我沉默不語,繼續說,“西樵,你想過沒有,他會因為你的話來這裏,就已經說明你對他而言不再是個普通的宮婢,隻要布置得好,他會相信的。”鄭君怡字字懇切,我卻用牙齒摩挲著嘴唇不說話。鄭君怡盯了我一會兒,忽然話音一轉,“還是……因為紀雙木,你不想讓她誤會?”鄭君怡戳中要害,我微微側轉麵龐,躲開她的目光。“果然是因為紀雙木,”鄭君怡走到了桌邊,聲音中飽含悲戚與落寞,“看來在你心裏,我始終不及她重要。”
“娘娘……”我不想用這種方式傷她的心。
這時,鄭君怡咬牙冷冷地嗤笑一聲,“別忘了,當日是你負我,難道今日,還要再棄我而去嗎?”
我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那是抹不去的記憶,也是無可抵賴的事實,但是,我這幾年的牽掛和眷顧,也足以抵消當年無奈的背叛了吧。我不自覺地後退兩步,心寒地說,“娘娘一定要提當年的事嗎?這幾年的守望,原來始終沒能讓娘娘忘記我的錯。”
“那是我唯一的籌碼,鄭君怡竟然用乞憐的目光望著我,“今時今日的我,命令不了你,脅迫不了你,如果連求你都不能夠,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我低下頭,用比她更卑微的口吻說,“可惜,我當不起娘娘與皇子的生死,也當不起後宮的天下。”
“可你卻當得起漢室的江山,也當得起帝後的存亡,”鄭君怡的話似乎有種戳穿我的味道,“守嬪,承禦,禦前尚義,在你還是掃墓婢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能有今天,兩宮皇後,兩代君王,兩朝天下,任天地如何變遷,也不改你的自在,林西樵,這宮裏還有什麼是你當不起的,隻看你願不願意當。”
“我要是不願意呢?”我也不知怎麼了,竟然衝口而出頂了她一句。
“安於平淡的人是不會有命在你的路上走到今天的,”鄭君怡竟然在我暗生悔意的同時說了這麼一句狠話,“能走過來的人也已經停不下腳步了。你可以不幫我,最慘也就是一失兩命,但我不能保證秘密戳穿後,李昊能原諒你的放棄。”
我的心一顫,知道她並不是在嚇唬我,也許李昊可以殘忍地放棄她們母子,但卻不會允許我也有同樣的殘忍。我望著鄭君怡孤注一擲的眼神,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來繼續或結束我們之間的對話,沉靜許久後,也隻能無言地離開。
我在夜風中走了很久,回宮的時候,紀雙木仍在安睡,我凝望她如初的模樣,心裏突然覺得自己將要離開似的。我抱膝坐在床角,拉過被子蒙住頭,想要清空腦海的記憶大睡一場,一覺醒來這一切都不存在了。可惜,發生的事不會改變,時間也不會停止,當天際露出魚肚白,我還是站在了選擇的十字路口。紀雙木還沒醒,我躺在床上,鄭君怡乞求的話語和眼神揮之不去,每一時每一刻,那個未決的選擇都在吞噬我的心。我拖著滿心的疲憊下床,打開窗戶讓氣息流通,風吹燭滅,今天似乎更冷了一些。
一切都還是照舊進行,紀雙木起床後,我替她梳洗,陪她早膳,一同去了楊岫雲那邊小坐,鄭君怡的事我隻字未提,一直等到紀雙木午睡了,才一個人跑去太醫院把張學明叫出來,一五一十把事情都說了。
也許是見我匆匆而來,已經有了預感和充分的準備,張學明從頭至尾都沒有明顯的表情變化,就連驚訝都是克製的,隻是到後來,他的臉越來越緊繃,麵色也越來越陰鬱,讓我越來越膽怯。
我說完後,他轉過身去背對著我,沉寂了很久,突然問,“你來告訴我這些,是不是已經決定幫她了?”
我哆嗦了下嘴唇,沒有馬上回答,害怕等待我的會是劈頭蓋臉的斥責。
“連你和寧妃的情義也不顧了?”張學明像是看透了我的心,“你可知道這樣做,就會在眾人眼裏成為一個薄情寡義背棄恩主的人,眾叛親離的痛苦會讓你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