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明抿了抿嘴說,“或許也算有些關聯吧,娘娘,微臣發現在禦林園遇難的呂宛娉已經有了近一月的身孕。”
紀雙木攪動燕窩粥的手猛然停住,瞬間抬起頭,驚愕的眼神停留了許久才漸漸散退,“是檢殮的時候發現的?”
“不,呂宛娉的死因並無可疑,又是區區清掃婢,用不著微臣檢殮,隻因昨日微臣去禦林園尋找一株稀有的綠植,呂宛娉將植株遞給微臣時不慎手滑,微臣情急幫忙,正好搭住了她的手腕,才發現她已有孕。不過,呂宛娉應該不知道微臣已洞察此事……”
“可她卻很可能因此選擇了死。”紀雙木的聲音充滿了悲愴和質疑,豁然開朗中夾雜著一絲迷惘。
張學明不知緣由,疑惑地看著我們,我輕輕說,“司律監的玄公公偷偷來說,呂宛娉極可能是故意不躲避危險,放棄求生而死。”
張學明眉頭一蹙,“娘娘認為兩件事有關聯?”
“也許有,也許沒有,”紀雙木扶著桌子托著腰走到窗邊,聞一聞君子蘭的香說,“就看她肚子裏懷的是誰的孩子了。”
張學明露出苦思冥想之態說,“要說呂宛娉是穢亂宮闈有了身孕,沒有勇氣麵對而求一死,大可以自盡,為何要用這樣麻煩而且慘烈的方式,從風雨驟至來看,似乎是偶生去意,這一點極為不通。當然,也可能是她還想用其它的方法解決問題,偏巧天意驅使,她借勢而去,也算保全了名節,不至於死後再起流言。”
“又是這樣,”紀雙木悲涼而落寞的目光漸漸從瞳孔中流淌出來,“這話讓本宮想起了鄭君怡,她在死前甘願承受那樣的痛苦,也是怕暴露了她自盡的意圖,宮中多是非,更多流言蜚語,竟連自盡都要掩埋起來了。”紀雙木轉過身,鄭重地說,“張掌院所說本宮記下了,本宮會謹慎處理此事,還請張掌院暫時保守秘密。”
“是,微臣明白。”張學明說完,見紀雙木揮了揮手,自覺告退。
張學明離開後,我走到紀雙木身邊輕輕地說,“這樣看來,這孩子便不可能是皇上的了。”
“他就是要你這樣想,”紀雙木低下頭,拉扯過來一片長長的葉子,擺弄著說,“是我沉不住氣,讓他聽出了話裏音,才說了這些避重就輕的話來打消我的念頭,不過仔細思量,也確實是我多想了,如果呂宛娉真的承皇上雨露懷有身孕,必定也沒有什麼其他更要緊的事能讓她放棄生存,再說,一個月的工夫,即便太後有心也不該這樣匆忙,終究是我太過緊張了。”
“那也是因為娘娘在乎皇上的緣……”紀雙木猛地瞪我一眼,我趕緊閉嘴,不知為什麼,紀雙木很不喜歡我評論她對李昊的感情,明明很在乎,卻硬要埋藏在深暗處,仿佛一見了陽光,這感情就會煙消雲散似的。我停頓了一下,換話題說,“那呂宛娉的事就這樣了了?”
紀雙木搖搖頭,目光突然變得深邃,“張學明說呂宛娉穢亂宮闈,那是因為他不知道太後在呂宛娉身上下的功夫,以她眼下的處境,怎麼可能做出穢亂宮闈的事,就怕此中另有隱情,等這兩天風頭過去,你去禦林園找個靠得住的人打聽一下,這一個月裏,都有誰進出過禦林園,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我要的君子蘭的花泥裏被倒了腐蝕花根的東西,我就不信他們不說實話。”
“奴婢知道了。”我剛應下,請安的嬪妃們就陸續到了,紀雙木喝了安胎藥,前往正殿。
隻一個早上,呂宛娉的事就已經傳開了,大家寒暄了沒有幾句,曹錦瑜就先提到了此事,因她兄長是禁衛軍統領,所以知道得略多一些,接著溫秀儀她們也每人提了一兩句,反倒是妍妃一聲不響,想必是心裏也在琢磨其中的玄機。宮裏八房以下的宮婢常有損傷,就是死掉的也不在少數,能被這樣議論的,呂宛娉也是頭一個,畢竟她是秀女出身,還是中選的熱門,若非因腋臭被踢出局,誰也不敢說自己住的宮殿仍舊還是自己的,可差一點就是差一點,她死時隻是宮婢,按規矩就隻能草草埋了,太後念及她父親過往的功勞,準呂家把她的屍身帶回去安葬,也正因為她的死這樣輕於鴻毛,嬪妃們議論起來才多了幾許憐憫,少了幾分幸災樂禍。
兩三日後風頭過去,我去禦林園找到小喜子,從他口中知道,這一個月裏進出過禦林園的隻有三個,先帝的十弟,現在的安南王李貞,十三弟,現在的福王李度,還有就是禁衛軍副統領趙翰揚。從禦林園往回走,我的眉頭皺了一路,雖然趙翰揚出入禦林園有些怪異,但以他的為人,不至於做出這樣無恥的事,或許是……我忽然起了另一個念頭,難道他前次進禦林園無意間知道了一些內情,事發後出於保護呂宛娉的目的才會趕去禦林園,就像張學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