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秋收,學校也放了假,沈母回家正好幫著奶奶做家務,幫著二嬸帶孩子,洗尿布,培茵也能跟著自己的娘後麵,跟個小尾巴似的,娘做家務的時候幫著遞個勺拿個碗,娘洗尿布的時候幫著涮一涮,沈母因為上班沒有時間跟自己的小閨女進行互動,這次帶著小閨女覺得小閨女真是省心啊。
洗尿布沈母都是用盆兒端了去小河邊,清淺的河水,河灘上還有一片的蘆葦,因為經常有人來洗衣服,不知道是誰在河邊放了好幾塊平平的青石板,來洗衣服的時候隻需要拿著一個小板凳,端著洗衣盆就行了,有些講究的人家會帶著木頭刻成的搓衣板,兩頭墊上石頭,坐在搓衣板的一頭。
因為要秋收,來河邊洗衣服的人不是很多,偌大的河邊就沈母帶著培茵,培軍跟培芝跟著自己的哥哥去了地裏,村裏學校的小孩子放假之後除了在家裏做家務做飯,喂雞喂豬,就是跟著家裏的人去地裏,所以現在地裏一定是很熱鬧的。
兩點多鍾的光景,秋日陽光明亮但是不熾熱,沐浴在陽光裏已經沒有了夏天時候的燥熱。
沈母坐著從家裏帶來的馬紮,洗著家裏人的衣服,培茵也坐著自己拿著的小板凳,像模像樣的在前麵的青石板上搓洗著一件小衣服。
培茵從側麵看自己的母親,齊耳的短發,眼角幾道魚尾紋,明亮的眼睛微微的眯著,嘴角帶
著笑,培茵覺得自己的娘是一個有故事的人,這麼長時間了,自己一次都沒有聽父母說起過姥姥家的人,不過想也知道,肯定是成分不好,要不然家裏人還能不聯係?
沈母扭頭一看,自己的小閨女很認真的看著自己,笑著問她:“培茵啊,這麼看著娘做什麼?”
培茵說:“娘好看啊,娘最好看了。”
沈母把一縷頭發塞到耳後,說:“娘哪裏好看呀,娘都老了呢,還是咱們培茵好看。”
河水靜靜地流淌,培茵笑眯眯的看著自己的娘親,前世的自己從小就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對自己母親的印象就是過年還有生日的時候從國外寄回來的那兩張存單。
這時候,一陣隱忍的哭泣聲從蘆葦叢的另一邊傳過來。
小河很寬,也很淺,那一灣的蘆葦不大,聽著是個女孩子的哭聲,沈母站起身來,淌著小河穿過蘆葦叢,發現是村裏的知青周茜,正坐在河邊哭。
聽到有人過來,周茜抬起臉,看到是小學校的馬老師,站起身來說:“馬老師好!”
沈母打量著周茜瘦弱的身體,孩子才十五歲,身量都沒長成呢,就得自食其力,跟著去地裏上工掙飯吃。
沈母說:“是周茜吧,你怎麼了?”
周茜抹了把眼淚,說:“地裏的活我幹不了,嗚嗚嗚……”
沈母說:“你到這邊來,跟老師說說怎麼回事好不好?”
或許是已經很久沒有人對自己這麼和善了,周茜點了點頭,從不遠處村裏人為了走路方便在河裏放置的墊腳的石頭上過了河,到了沈母跟培茵洗衣服的地方,有些局促的站在岸邊。
培茵看著這個個子矮小身形單薄的小姑娘,覺得世道的殘酷,因為種種的原因,很多跟周茜一樣的孩子就這麼跟著上山下鄉的大軍遠遠的離開了家,離開了疼愛自己的父母,到農村來跟著下地掙口糧,有些甚至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他們把自己最寶貴的年華留在了自己一輩子印記甚至是憎惡的地方,何其無辜,何其不幸!
沈母說:“你先坐一下,我洗完這件衣服就好了。”
沈母說著就在河裏涮衣服,衣服已經用皂粉洗幹淨了,在河水裏涮幹淨就可以了。
培茵把自己的小馬紮搬到周茜的身邊,說:“大姐姐,你坐吧。”
周茜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不用了,你坐你坐,我站著就行了。”
培茵不由分說的把周茜拉著坐到馬紮上,問:“大姐姐家是什麼地方的呀?”
周茜說:“我家是d城的。”
培茵知道那裏,那是一個後世非常發達的沿海城市,培茵記得自己有個大學的同學就是那裏的,看人從來都是從鼻孔看。
培茵看周茜局促的樣子,說:“離這裏很遠嗎?”
周茜點了點頭,說:“很遠啊,我們坐了火車,有坐的汽車,走了快要一天才到這裏的。”
培茵說:“那麼遠呀,大姐姐家裏有妹妹嗎?”
周茜說:“我是家裏的老大,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我媽說當知青能自己給自己掙飯吃,我就跟著來了。”
沈母已經把衣服涮好了,擰了水放到臉盆裏,說:“你才幾歲呀,就自己來給自己掙飯吃。”
周茜臉色有些不好的說:“我跟著大家一起到地裏幹活,可是總是幹的不好,吳佳佳說我這是拖大家的後腿……”話還沒有說完,周茜低下頭,眼裏的淚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