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雕塑家開始欣賞人的身體與外貌的美麗,詩人對鄉間寧靜的景色、人間瑰麗的風景陷入癡迷,這個時代的靈魂是明豔的、柔軟的、美麗的、熱情的,而這個美妙的世界正等待從中世紀的苦難中脫離的人們去創造與享受。
[黑死病與中世紀的衰弱]
12世紀初,新作物的引進,風力、水力等新資源的運用,以及一係列農耕新技術的發明,促進了農業生產力的發展。此外,貨幣也得到了普遍的使用,替代了原始的物物交換的貿易。商業隨之發展,人們出於買賣的便利彙集到一起,形成較大規模的城鎮,人口也迅速增長起來。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在農業順風順水地發展了一段時間之後,13世紀,歐洲的氣候突然變得陰冷起來,作物在寒流中受凍,加之沒有足夠的陽光,產量就日益減少,漸漸難以滿足近幾年來膨脹的人口所需。在近百年中,歐洲人民都處於一種饑荒的狀態,每個城鎮都沒有充足的食物,備受饑餓與貧窮的煎熬。人們饑腸轆轆地生活在肮髒擁擠的環境之中,每日和老鼠一起度過。
老鼠也是食物緊缺的受害者之一,它們穿行在城市中,以及貨船的甲板上,希望能夠發現一些遺漏下來的食物碎屑,然而收效甚微。但老鼠的猖獗卻引起了一場巨大的浩劫,使得歐洲陷入了空前絕後的社會和經濟大動蕩,人口大量減少——黑死病,也就是鼠疫。
黑死病其實是一種由細菌引起的傳染病。鼠類或其他齧齒類動物感染了鼠疫耶氏菌,然後再由咬傷,或者跳蚤、蚊子等媒介造成的血液交換傳染給人類。細菌侵入人體的過程極快,沒多久就會擴散到淋巴腺,讓腋窩、頸部等處的淋巴結出現腫塊。幾天之後,患者開始發燒,頭腦昏昏沉沉,精神萎靡不振。然後腫塊不斷變大,破裂、出血,帶來劇烈的疼痛,然後在皮膚上留下一些黑色的斑點。這種皮下瘀血的黑色正是黑死病這個名稱的來源。而它的致死速度大概就跟死神揮舞鐮刀的速度一樣快,最快在症狀出現後兩三天,人就會死亡。
而在公元6世紀中葉的時候,東羅馬帝國的都城君士坦丁堡就已經爆發過一場規模極大的鼠疫,讓查士丁尼一世複興羅馬帝國的野心化為泡影。而800年後,第二次大規模鼠疫正是由第一次鼠疫爆發時未清除幹淨的微生物源引起的。它們在幾百年的時間裏一直寄生在中亞光大高原的齧齒類身上,直到亞歐之間的商業貿易變得頻繁起來,它們就尾隨商隊和貨船,穿越遙遠的陸路與水路,從一條貨船到另一條貨船,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它一路向西,最早在1346年冬天到達克裏米亞,不久便蔓延到熱內亞與威尼斯。第二年疫病傳到西班牙、英國和法國,向南還有埃及,然後順著尼羅河進一步擴散開,向東抵達聖城麥加、亞美尼亞等城市,然後又順時針朝著西方和北方行進,德國、斯堪的納維亞、俄羅斯的西北部都沒有幸免,冰冷的莫斯科和南方的港口城市一樣潰不成軍。整個歐洲沒有一座城市能夠逃脫黑死病的魔爪,疫病像鎖鏈一樣絞緊了整個歐洲。
這場瘟疫讓歐洲和中東的人口在短時期內從一億銳減到八千萬,五分之一的人死於疫病,歐洲人的平均壽命也從原先的40歲驟減到20歲。為了活下來,活著的人將患病的人無情拋棄,哪怕他們是彼此最親近的人。因為當時人們並不知道瘟疫是通過何種方式傳播的,他們一度認為是空氣中存在某種不潔淨的因子,它的蔓延速度如此之快,仿佛能夠通過呼吸和視線傳染一樣。死者的屍體不但無人安葬,各地還組織起了名為衛生組織的機構,將患者“集中”起來,與健康的人嚴格地“隔離”。他們被鎖到郊區的空屋子當中,無人照顧,甚至不提供食物,隻能和老鼠待在一起,等待死亡的降臨。而一旦在高燒和痛苦中停止呼吸,屍體就會被迅速埋葬,生前的日常用品等則都被焚燒殆盡。1374年,威尼斯共和國發布命令,所有即將靠岸的船隻都必須在海上滯留40天,證明健康之後才能入境,以避免瘟疫傳入。90%的外來船員因為這種製度,在缺乏醫療救助的海麵上被疾病殺死,然而即便如此,威尼斯在這場疫病中還是隻活下來了一小部分人。
然而,這場極為可怕的瘟疫雖然破壞了歐洲原本的生產力和中斷了經濟的發展,卻也在置之死地之後帶來了一些新的氣象。
黑死病促進了人類醫學的發展。傳統的醫療理念因為幾乎毫無成效,受到民眾的質疑,醫學由此開始逐漸產生了理念和實踐上的變革,將研究的重點放在了新興的解剖學和傳染病學上。於是,現代醫學開始發展起來。
麵對無以計數的死亡,宗教本該發揮信它者得救的作用,讓人看到一些生存的希望。然而,當人們發現祈禱無法避免感染,甚至無法延緩死亡的到來,而必須和死者打交道的僧侶也擁有極高的死亡率時,教會的威信受到了嚴重打擊。
而疾病所帶來的最重要的影響,莫過於讓西歐的社會和經濟結構發生了變化。中世紀的村落大多圍繞一大片土地修建,土地歸領主所有,由農奴負責耕種。然而疫病的流行造成了農民數量的銳減,地主沒有足夠的人手繼續耕作土地,就隻能選擇讓地荒廢下去,或是花高價雇用勞動力。於是原本的農奴變成了受雇用的佃農,花金錢雇用勞動力,也使得原本的封建莊園製度慢慢解體。
[文藝複興揭開帷幕]
中世紀的確是個黑暗的時代,天主教統治腐朽沒落。各國各地,哥特式教堂建築拔地而起,尖頂高過象征世俗權力的貴族城堡與市政廳。薄伽丘在《十日談》裏曾經講過一個故事,非常尖銳地指出了當時教會內部到底是怎樣狼狽不堪:修道院院長半夜抓住了一個通奸的修女,正要嚴懲她,然而修女卻艱難地忍住笑,告訴院長她的頭上戴著的是一條男人的褲子,而非修女的頭巾。於是院長隻能放了修女,雙方保證都對今晚發生的事情守口如瓶。
那時候,歐洲缺少一個中央集權的統治,國家權力分散,封建割據,領主之間經常爆發戰亂,也因此生產力發展得非常緩慢,底層人民終身都會受到貴族們地壓榨。然而,要在中世紀和之後歐洲的繁榮間畫出一條涇渭分明的分割線,幾乎是不可能的。雖然歐洲曾經曆過可怕的鼠疫,封建主義也陷入危機,並帶來了戰亂與饑荒,愚昧與死亡。但事實證明,再深的黑暗也會迎來黎明的曙光。
十字軍東征結束之後,人們過上了相對安逸與舒適的生活,各地貿易往來日漸頻繁,促進了文化的交流,教會的教育水平也逐漸提高了,並在平民群體中得到了相當廣的普及。於是歐洲的精神層麵終於又活躍了起來,學者們重新對古希臘的科學與理性產生了興趣,認為有必要回頭看看前人的思想,並且從中學到一些什麼。
12世紀初期,有個叫阿伯拉爾的年輕教士懷揣著滿腔的熱情與知識,從法國的布列塔尼前往巴黎,並在那裏教授神學與邏輯學。他因博學多才與談吐不凡名揚巴黎,成千上萬的年輕人慕名而來聽他講課,同時也吸引了一批與他意見相左的教士來到巴黎與之辯論,宣揚自己的學說與立場。於是,英國、意大利、瑞典、匈牙利……來自歐洲各地的年輕人都會聚到了巴黎,他們互相學習、辯論,以求真理。於是,巴黎大學就在塞納河中的一座小島上建成了。
巴黎大學有一天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論,兩個學派為了自己堅持的理念吵得不可開交,但誰也無法說服誰。於是一群老師一氣之下就帶著自己的學生渡海去了英國。在泰晤士河畔,他們發現一個小鎮寧靜安詳,非常適合潛心研究學術,這個村子就是牛津,後來這裏誕生了聞名遐邇的牛津大學。
在年輕人對知識如饑似渴地追求中,文藝複興揭開了帷幕,如同一道陽光灑在意大利的佛羅倫薩和威尼斯諸城當中。
文藝複興是一場盛大的人的精神層麵的革命,而非世俗的政治或者宗教運動。當時,依然是教會權力至上,人們隻能溫順地聽從,即使位高權重的貴族、國王,要與教會對抗也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在中世紀,人們的穿著打扮都是很單調乏味的。但是文藝複興之後,人們就開始穿不同的服裝,過著與原來單調乏味的日常生活無法比擬的有趣生活。比起克製自己的各種欲望,靜靜等待到天堂中獲得幸福的永生,他們發現自己更樂意在活著的時候,在凡間,就去做那些能讓自己感到快樂的事情。詩人彼特拉克用自己敏銳的曆史洞察力,將時間劃分為古代、中世紀和近代,而中世紀是人類從蠻荒走向文明的一個混亂的過渡期,在它顯露頹勢的時候,諸多懷有文學、藝術天賦的詩人和藝術家為自己的碌碌無為而羞愧,心中充滿為這個時代帶來變革、推動它繼續向前的願望。學者、藝術家、科學家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聯合在一起的,因為科學、藝術、文學在根源上都是相通的,都是人類理性與創造性的作用,他們所得到的成就雖然涉獵極為廣泛的不同領域,然而卻互相交織在一起,熠熠生輝。可以說,文藝複興本身就是一係列最傑出文化成果的展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