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小艾,是我不好,我來晚了……”尹艾如同被凍結了一般,木木地在那男人懷中一動不動,茫然地聽著那男人從口中吐出的一連串道歉。漸漸地,原以為早已冰凍的心,原以為不會再流的淚,終於在那一瞬間爆發出來。尹艾心裏有太多的話沒地方說,有太多的苦沒地方吐,雖然此前她對於方羽那無情的不辭而別是那樣痛恨,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這個男人一出現,隻需要一句話,甚至不需要任何話語,給她一個輕輕的擁抱,她便會毫無怨言。悲傷的日子似乎終於畫上了句點,尹艾此時雖然憔悴不堪,可是看到昔日的男友,如今竟然安靜地坐在自己旁邊,她無比欣慰,不管之前有多痛,她都可以不去計較,甚至是去忘卻這幾天來經曆的所有不幸,至少還有他,可以不讓整個天塌下來讓她自己一個人扛著。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方羽挽著尹艾在屬於他們的老地方共進晚餐,在別人的羨慕的目送眼光中,他們回到了那棟傷心的豪宅。這一切,都被匆匆趕來卻躲在牆角的盛林看見,他沒有出麵,因為看這情形,誰都知道他們才是一對。但是情難自禁地,他還是忍不住偷偷地多觀察了一會兒站在尹艾身邊的這個男人,然後默默地離開了。他很清楚地知道,接下去屋子裏會發生什麼,但是他沒有細想,他也不敢細想,他將拎在手中的晚餐隨手丟進了路邊的垃圾桶,朝著馬路的盡頭走去。尹艾渾身酸痛,又困乏不堪,但是正所謂小別勝新歡,一番雲雨之後,尹艾枕著方羽的胸膛,滿懷希望地說:“今天你回來了,今後再也不要走了,好嗎?”方羽沒有直視尹艾,而是凝視著天花板,溫柔地說:“傻瓜,我怎麼還會離開你呢?上次離開是有原因的,但是這次,我是絕對不會離開你了!”聽著這耳邊呢喃,尹艾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將他抱得更緊了。聽著電視中的聲音,感受著方羽的心跳和胸膛的起伏,尹艾漸漸地進入了夢鄉。這個晚上,尹艾睡得特別甜。盡管他們身在剛剛死過人的空房內,但是尹艾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害怕,按照喪葬服務團隊的要求,她必須在這裏住上七天,直到過完頭七之夜。取而代之的是那份溫情和幸福,她感到從未有過的踏實和安全,因為從此以後有一個男人的肩膀可以讓她時時刻刻地依靠。隻是,麵對這次回來的方羽,尹艾覺得他此時特別寡言,而且臉上時不時地會出現一陣漠然,似乎在努力思考著什麼,有時候走著走著便會陷入沉思。尹艾曾經問過方羽,是不是出去旅行的過程中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但是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的。他說:“旅途中的見聞讓我知道,其實以前的我是多麼不成熟,現在我漸漸明白該如何做人,而且要做一個成功的男人!”說這話的時候,方羽眼中露出一種讓尹艾從未見過的堅定,更確切地說應該是陌生和冷漠,尤其是說“做一個成功的男人”的時候。尹艾無法揣摩方羽心中的想法,因為他也不敢多問,很多問題她都會得到同樣的回答,那就是“你想多啦”。由於怕自己被方羽嫌棄未老先衰嘮叨個沒完而再次離去,她這次選擇了默許,不管他有多少秘密,至少現在已經踏踏實實地陪伴在自己的身邊,那樣就已經足夠了。同時她也漸漸相信,人生中的有些旅途確實可以讓人或多或少地改變。於是,就這樣他們在散步、電影和吃喝中度過了幾日。其實女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當她跟一個男人相處的時候,總會這樣那樣“嫌棄”或者“埋怨”男人,但是真的當她失去一個男人的時候,又會不禁意地在某個時刻或者某個地點不斷地去回憶,然而當她再次遇上一個對她好而她又覺得看得上眼的男人的時候,似乎對前麵的男人又會忘得特別快,於是經常會有人遇到,前幾天還處於失戀當中訴說著如何要對前男友忠貞,後幾天又在傾訴自己的現任男友是多麼體貼多麼讓人費心之類的情形。尹艾也是大眾女人中的一員,但是不同的是,她的現任男朋友依然是前任,雖然她當初在內心暗暗斷絕了跟方羽的聯係,但現實中他一出現,她曾經的豪言壯誌轉眼間就成飛灰,一吹消散。第三天,當方羽挽著尹艾經過一家珠寶店的時候,方羽突然拉著尹艾走近櫃台。他指著眼前琳琅滿目的珠寶首飾,溫柔地問道:“我覺得我該為你準備一件禮物了,雖然我現在沒什麼錢,但是買一個還是花得起。你喜歡哪個?”尹艾內心突然湧起一陣感動,眼角有些濕潤,沒有回答,當眾給了他一個深情的吻,直到方羽覺得不好意思,才推開她說:“先看看吧!”於是尹艾便從這個櫃台走到那個櫃台,又從那個展櫃走到這個展櫃,因為在她心中,她是鐵了心要嫁給眼前這個男人。最終,尹艾挑了一條鉑金項鏈,戴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尹艾俏皮地說道:“謝謝你!老公!”這一叫似乎是出於不由自主,興許是她太高興了,但是方羽卻一怔,然後看著周圍的營業員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拉著尹艾便走出了珠寶店。“小艾,從今天起呢,你就一直戴著這個項鏈。我記得你好像有一塊金鎖是嗎?以後啊,那個比較古舊的東西就不要戴了,雖然聽你說那是你祖上傳下來的,但是到了現代,不合適你了!”“可是,這個是祖上傳下來的。而且聽我爸媽說,這個東西挺有靈性的。有一個故事你沒聽過,晚上我講給你聽吧……”尹艾衝著方羽傻傻地笑著。“晚上,為什麼不能現在講呢?”方羽似乎被吊足了胃口,眼巴巴地看著尹艾一蹦一跳地在廣場上走著,嘴上還不時地哼出小曲兒。顯然,尹艾的身子是恢複得差不多了,這是愛情的力量,還是自身的身體素質?“因為,得看你晚上的表現啊!如果表現好,我就講給你聽,如果表現不好,嘿嘿……”尹艾一邊說著一邊壞笑著,然後便朝著一家餐館走去。站在身後的方羽淡淡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姑娘,忽然嘴角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壞丫頭——”然後快步走上前追了過去,“誒,等等我——”方羽和尹艾在城市的角角落落東遊西逛,有戀人相伴的日子總是會毫無顧忌地消磨時光。她又跟老總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由於對公司有一定的貢獻,加上家裏的特殊情況,出於人道主義關懷,老總還是批了她的假。但是,即使老總不批,對於現在的尹艾,她似乎也覺得無所謂,因為之前就是因為自己工作過於努力以至於將方羽氣走了。現在無形之中,尹艾正在默默地改變自己。自己這個小小的世界中隻剩下自己和方羽了,如果方羽走了,自己還有什麼意義活在這個世上呢?晚上七點,逛完街,兩人回到了郊區的別墅。空蕩蕩的屋子對於兩個人而言確實是有點奢侈,當初尹艾一聽到喪葬服務團隊讓她在這裏住上一個星期,她確實有點害怕。因為自己是個女孩子,又沒什麼朋友,但即使是有朋友,估計也不會冒著這種“風險”來陪自己度過這漫漫的七天。幸好上蒼還是眷顧自己的,在自己經曆過人世間巨大痛苦之後,又將方羽送了回來,短短的七天,就算是住上一輩子,她也不會害怕和孤獨。盡管心裏踏實了很多,但是他們晚上睡覺,還是會把客廳和每個房間的燈都打亮。並不是害怕,而是接受了喪葬服務團隊的建議,說什麼家中有長輩意外死亡的話,最好將屋子照亮,以免不必要的事情發生。不一會兒,尹艾便發出陣陣嬌喘,以及方羽沉重的呼吸聲。在這個寂靜的夜晚,處於如此空蕩蕩的房間,做情侶之間愛做的事情,或許是打發漫漫長夜最好的手段。在激情過後,兩人相擁在一起,方羽撫摸著尹艾的頭發,說:“寶貝兒,滿意不?”“壞蛋……”尹艾嬌嗔著,然後緊緊地抱住方羽,“為了嘉獎你,我就給你講講關於那個金鎖的故事。”尹艾下床從抽屜的首飾盒中拿出一個做工精致的小金鎖,大小跟一般項鏈上的掛墜差不多,還算不上微雕的做工,但是卻相當別致,她將金鎖拿到方羽的麵前,接著說道,“這個金鎖是從小就跟隨我的。聽我爸媽說,我小時候經常發病,有一次高燒一天一夜,找了當地有名的醫院就是不見效。後來一個道士路過我家,說須有一個金質物品隨身攜帶此難可解。無計可施的父母怕我遭受不住痛苦,於是‘病急亂投醫’,便將這個金鎖掛在了我的脖子上,說來也怪,我的高燒在第二天便退去了,而且人也更加精神了。父母見這個法子真的有效,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但是戴著金鎖也不會有壞處,於是便讓我一直戴著。而且事實證明,之後我便很少生病。爸媽就讓我一直戴著,說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可摘下,更加不能將她給外人,隻能傳給自己的後人當作傳家寶。我不知道我竟有那麼玄乎的身世,而且出於對爸媽的孝敬以及對祖上的敬畏,我便一直戴著它,直到,直到……”“直到什麼呀?”方羽打斷了尹艾的猶豫,似乎有點興奮又有些憤怒於她將話題講到一半,“你繼續說呀,我又不是外人!”尹艾看看方羽,然後又低下頭,有些失落地說:“直到你離開我!然後我去旅行,住賓館的時候將它摘下放在箱子中,到現在也沒戴過。”尹艾繼續將目光投向方羽,但是此時方羽卻避開了她的目光,說:“這……這都過去了,就不要了介意了……”“不過我覺得很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自從我摘下這個金鎖之後,怪事就接二連三地發生,而且還連累我的父母……我是不是真該把這個重新戴上呢?”尹艾似乎在自言自語,然後靜靜地凝望著手中的金鎖。“這對你是個寶貝,可能對別人是個不祥之物!我覺得你還是把它丟了吧!”方羽輕輕地撫摸著尹艾手中的金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那不行!”尹艾很果斷地拒絕了方羽的提議,“這個是爸媽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雖然尹艾是唯物主義者,但是自從先前一係列的怪事發生之後,對於鬼神之說,多多少少抱有敬畏之情。對於方羽的論斷,她這次並沒有做一個小女人。然後她將金鎖重新放進首飾盒,並且上了密碼鎖,說:“這是我將來要留給我的下一代的,而且我覺得,我還是將它重新戴上吧,它也不醜啊……爸媽交代過我,不能將它弄丟,也不能將它交給任何人。這也算是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吧,請理解我好嗎?阿羽。”“當然!”方羽覺得有些尷尬,沒有正視尹艾的目光,回道,“好吧!咱不提這個了!不早了,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