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笨鳥”初飛(2)(3 / 3)

這個開頭,穆彰阿如果較真,非給曾國藩一嘴巴不可。駕馭夷狄之道為何絕跡500年,因為清帝國的主持人就是夷狄啊。夷狄怎麼可能駕馭夷狄,但穆彰阿沒有華夷之分,所以他認真地聽曾國藩說下去。

曾國藩開了個頭,又沉思起來。穆彰阿知道他反應慢,所以耐心等著。等了大半天,曾國藩才接上開頭部分:“沒了駕馭夷狄之道,現運籌恐怕來不及。據我所得到的信息,和英國鬼子和平共處,忍讓他們是必須的。”

“哦?”穆彰阿發現了知音,興趣陡升,“你說說看。”

曾國藩又卡住了,幸好沒有多久:“英國鬼子很強大,打敗他們不容易,‘和撫’既省力又省心;夷狄也是人,既是人就講忠信,我大中國是‘忠信’的產地,用‘忠信’對付他們;他們製造的鴉片問題,我們可以用合法的外交、法律手段解決,不必動武。”

穆彰阿高興地站起來,把也站起來的曾國藩按回椅子,說:“我沒有看錯你,你說的和我想的一模一樣。”

曾國藩不是投穆彰阿之所好,他真就是這樣的政見。這種政見是對的,打不過人家就該避讓,一遇刺激拔刀就上的是莽夫,曾國藩絕不是莽夫。

當他以翰林院檢討的身份回到老家時,他的老家如起了一陣颶風,整個村莊轟動了,整個曾家沸騰了。曾國藩的爺爺熱淚盈眶,在家譜前磕頭如搗蒜,感謝祖宗的保佑。的確,曾家幾百年來讀書人不斷,可從未有人像曾國藩一樣被點了翰林。這種榮耀連曾家祖墳的青煙都激動得隨風飄舞。

不過,曾家雖未出過翰林,卻也不是暴發戶。曾國藩的爺爺在宴席上先對家人說,雖然咱家出了個翰林,可不要抱著“一人飛升仙及雞犬”的心態。又對曾國藩說:“咱家以農為業,你將來縱然富貴,也不可忘本。你做了翰林,事業正長,不必擔心家裏,好好忙你的事業。”曾國藩努力把這段話記下來,他老爹又站出來說:“你的官是做不盡的,你的才是好的,滿招損,謙受益,你若不傲,就最好了。”

曾國藩不置可否,一年後,他在京城才想起老爹的這句話是最貨真價實的人生箴言。

在家鄉待了一年多,曾國藩終於回到北京,進入翰林院,正式開始了長達12年的京官生涯。

其實京官,說出來有麵子,冷暖如何恐怕隻有自己知道了。曾國藩初期的京官生涯很慘淡,慘淡得讓他的朋友和家人鼻子直酸。

1840年,曾國藩在翰林院做檢討,這是個芝麻小官,薪水少得可憐,他在老家倒是靠四處拜訪而湊了一筆錢,可很快就花光,於是隻能靠借錢度日。借來的錢並非全是他自己花掉的,給老家寄了相當一部分。

1841年時,咬牙熬到年底,實在熬不住了,借了50兩過春節。可第二年,仍然很貧窮,到年末時,已經欠債1000兩。

這些錢都花到了什麼地方,曾國藩後來回憶說:“人情往來是大頭,給家裏寄的是中頭,自己花的是小頭。”他進翰林院兩年時間,除了官服外,穿得出去的衣服就是一件青緞馬褂。搞得每次穆彰阿見他,都以為他買了十件相同的衣服,來回地換。

曾國藩把日子過得這樣擰巴,除了他發誓不貪汙外,翰林院檢討也並無外財。物質生活的慘淡,激發了他對精神生活的追求,由此使他走上了朱熹理學這條龐然之船。

和朱熹理學的蜜月

曾國藩能走上朱熹理學這條龐然大船,原因隻有一個:功名心切。

在未中同進士前,他最大的心事是中進士;中了進士後,他最大的心事就是效法前賢,澄清天下。也就是要按照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儒家準則,為國家幹一番大事業,成為孔子、王陽明那樣的聖人。

——曾國藩後來如願以償,不過和他的鄉試、殿試一樣,有點瑕疵:中國曆史上有兩個半聖人,兩個是孔子、王陽明,半個就是他曾國藩。

這就是誌向,王陽明最重視的一條成聖法則。曾國藩非常自信地認為,隻要立下誌向堅不動搖,他的目的就能達到:“人苟能自立誌,則聖賢豪傑何事不可為?”

有人歎息說,“聖人哪裏那樣好當?”

曾國藩鼓著眼睛說:“孔子說,我欲仁,仁就來了;我說,我欲孔子,孔子自然就來了。關鍵是要有毅力,堅持到底。”

還有人背後譏笑他:“一個鄉巴佬讀了幾本書,就想當聖人?”

曾國藩咬牙切齒地用詩歌回敬:“莫言書生終齷齪,萬一雉卵變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