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齊布多年來在軍營始終不得誌,終於盼來了曾國藩這個大貴人,自然全力以赴幫曾國藩。曾國藩也沒有辜負他,一個月內,連上三道奏疏保舉塔齊布。於是,塔齊布由一個默默無聞的低級軍官一躍而成為參將(僅次於副總兵)。塔齊布的升職讓原本是民兵部隊的“大團”有了正式軍官,對於後來的湘軍而言,是個質的飛躍。
塔齊布對曾國藩是感恩戴德,所以訓練起“大團”來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在他的精心訓練下,“大團”頻頻出動剿匪,1853年5月,“大團”出了湖南奔赴江西,和太平軍狠狠打了一架。雖然羅澤南的幾個門生都陣亡,可曾國藩卻喜出望外,因為“大團”可以獨立作戰了。
這場戰役也讓“大團”在湖南長沙的綠營軍中聲名鵲起,綠營軍本身不能打仗,所以看不得別人能打,雙方摩擦起來,火星在飛速醞釀中。
讓火星迸出的是曾國藩本人。他以團練大臣的身份對湖南軍界發布一道命令:駐省正規軍每三、八兩日要與“大團”一起會操。駐長沙的綠營兵軍紀敗壞透頂、四處擾民,曾國藩要這些人會操為的是對他們進行紀律教育,目的是喚醒他們的良知。每當會操時,曾國藩站在高處,喊破了嗓子呼喚他們的良知,可綠營兵的良知關起門來睡大覺。
曾國藩相信隻要功夫深,鐵棒能成針。精誠所至,金石都會開。他讓綠營兵加班聽他的教誨,真是苦口婆心、語重心長,像教育自己不成器的兒子。曾國藩不明白一點,別和豬談哲學,你浪費時間不說,豬還不高興。
1853年夏,長沙酷熱如下了天火。最熱的一天,曾國藩下令綠營兵在操場集合,他要文化育人。長沙政府軍福將清德忍無可忍,站在軍營前罵街。曾國藩不動聲色地聽著清德扯著破鑼嗓子罵街,過了好一陣,悄無聲息。曾國藩擦了把汗,坐到桌前寫信,信寫給湖廣總督張亮基,內容是商討彈劾清德。這自然而然地就得罪了巡撫駱秉章。第二天把信一送出,他又發布命令:“綠營兵在操場集合,我要文化育人。”
清德照例又站到軍營門口,破口大罵。由於昨天傷了嗓子,所以今天的罵街沒有持續多久。但今天和昨天不同,清德罵完後沒有進軍營,而是跑到了湖南提督鮑起豹那裏,滿臉通紅、沙啞著嗓子說道:“沒法活了。這麼熱的天,他居然還要訓話,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嗎?”
鮑起豹拍案而起:“曾國藩這廝,拿雞毛當令箭。傳我話,以後誰他媽敢去操練,就宰了誰。”鮑起豹因在之前的長沙保衛戰中立下犬馬之勞,所以越發剛愎自用,不可一世。而清德也是狗仗人勢,得了鮑大人的“雞毛”,膽氣衝天,就在軍營前大聲宣傳了鮑起豹的話。
曾國藩在房間裏拚命地打著扇子,聽完清德的破鑼嗓子後,平靜地坐到桌子後寫信,仍是彈劾清德。這一回起了效果,清德被革職。塔齊布興高采烈地跑來向曾國藩賀喜,曾國藩卻神色凝重起來。他囑咐塔齊布:“清德被革職,綠營兵必對咱們懷恨在心,所以萬事小心,千萬不可出岔子。”
塔齊布不以為然,他說:“綠營兵向來欺軟怕硬,殺了清德這隻雞,他們肯定噤若寒蟬。況且咱們有支獨立的軍隊‘大團’,怕他們做什麼。”
這是實話,曾國藩現在有支屬於自己的軍隊“大團”,他不擔心在長沙會有事。但他還是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這種感覺如遊絲,看不見,卻分明感覺得到。
1853年7月末,太平軍圍攻南昌,南昌告急、江西告急、湖南告急,巡撫駱秉章慌忙召開緊急軍事會議。曾國藩說,“南昌一旦淪陷,太平軍必會逼入湖南,長沙就危急了。與其坐等長毛賊來把長沙變成戰場,不如把戰場挪出省外,派軍去南昌。”
駱秉章連連點頭,曾國藩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派綠營軍出省支援南昌,“大團”協同作戰。”
一聽這話,提督鮑起豹把身子向後一仰,陰陽怪氣地說:“曾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前段時間還說我們綠營兵不能打,怎麼現在又能打了?”
曾國藩板起臉來:“鮑大人,這是正事,怎可推脫?”
鮑起豹“騰”地站起來,真像一頭豹子,提高了聲音:“你不是有‘大團’嗎?恕我直言,你的‘大團’肯定能打,綠營兵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