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一抵達天京城外,就把曾國荃陸軍團團圍住,分東西兩路大舉進攻。曾國荃捉襟見肘,他既要預防城內太平軍突襲,又要對付李秀成的虎狼之師。他本來兵力就單薄,還要分出兩部分,所以這場仗打得是相當吃力。
幾天後,他給曾國藩的信中說,前幾天李秀成來援,滿坑滿穀的長毛,洋槍洋炮,子密如雨,他們有一種炮彈,射入戰壕,如花開一樣爆炸,驚心動魄。幸好您當時囑咐我們挖掘兩道堅固的長壕,否則他們前後夾擊,我們非死不可。
曾國藩在棋盤前給曾國荃回信說:“敵人遠道而來,一抵達就發動進攻,而且攻勢淩厲,其實他們都是紙老虎,淩厲的攻勢不會持續太久。隻要你能堅守半月,敵人氣餒,大功可成。”
曾國荃摸不透老哥這番話是胸有成竹還是激勵安慰,老哥不在前線,不知戰況的慘烈。收到這封信的當天,太平軍另外一支四萬餘人的援軍也抵達天京城外。援軍將領對李秀成說:“你先歇會兒,看看我的戰力。”
李秀成就那樣悠然自得地看著,曾國荃卻忙得四腳朝天。
這支兵團和李秀成兵團的進攻不同,李秀成隻是用大炮和洋槍隊遠距離射擊,而這支軍隊卻揮舞著大刀長矛,直奔曾國荃的戰壕。雙方短兵相接,戰鬥異常慘烈,不過湘軍還是以一當十,用一千餘條生命抵住了對方的進攻。
曾國荃部隊的戰鬥力在當時世無其匹,湘軍士兵本來就是取其精華,凡是在戰鬥中不能盡力的人都會清出隊伍,留下來的都是意誌堅定、敢打敢拚,並能用生命保衛陣地和人格的勇敢之士。而太平軍則大大不同,很多人都是軍營老油條,自己人多勢眾時所向無敵,一旦敵人人多勢眾,或是頑強抵抗,他們馬上會尋找退路,不能全力以赴,私欲纏身,在戰場上永不可能勝利。
兩個時辰後,太平軍疲態頓生,有人已經後退,而曾國荃的士兵卻越戰越勇,像個永動機,持續不斷,向前推進。李秀成一看大事不妙,急忙鳴鑼收兵。曾國荃自然不會追擊,他的人太少,隻能守,絕不能攻。
兩場很有質量的進攻之後,李秀成發現,硬攻收效甚微,於是他讓步兵扔掉武器,拿起鐵鍬變身工程兵,開始挖掘通往曾國荃戰壕內的地道。
地道很容易挖,問題是如果有人搗亂,地道就變成墳墓了。太平軍挖地道,湘軍在偵察到地道方向後,向對麵挖。雙方在地道裏碰頭,由於過於狹窄,所以大家的暴力都施展不開。但湘軍手中都有炸藥,紛紛扔向太平軍。
李秀成站在高處觀望,突然平地起波瀾,“轟”的一聲,塵土飛揚,幾條胳膊和腿衝向天空。有人告訴他,敵人也在地道裏,手中竟然有炸藥。
李秀成大怒,老子也有炸藥,工程兵繼續挖,地麵部隊給我衝鋒,掩護地下部隊。一支太平軍手拿木板抵擋湘軍的槍子,如蛇一樣左右匍匐向前,當挺近湘軍的戰壕前,他們就把手中的炸藥扔出去,由於對引線的燃燒估計不準,有的炸藥在空中發生爆炸。這種場景,曾國荃用文采飛揚的語言告訴老哥曾國藩:烽燧蔽天,流星匝地。就是說,太平軍的一部分炸藥爆成了煙花。
太平軍喊聲震天,衝向湘軍的戰壕。湘軍在壕內用長矛刺殺,太平軍倒下一批,後麵的掉頭就跑。但跑不了,李秀成下令大炮和火槍同時開火,目標不是湘軍,而是他的逃兵。逃兵們見前後都是死,不如死得有尊嚴些,重新調頭衝擊湘軍的戰壕。死都不怕的人最可怕,無數太平軍跳進戰壕和湘軍滾在一起,用身體最原始的武器甚至是口咬,和湘軍玩命。
曾國荃眼睛充血,站在高處指揮士兵殲敵。李秀成見敵人的戰壕裏已是大亂,根本不管自己人的死活,下令槍炮開火。在戰火紛飛中,曾國荃猛地感覺嘴唇一麻,像是無數螞蟻咬他,他用手一抹,鮮血淋漓。還未等他有任何意識,左臉也一麻,像是被火鉗夾了一下,他下意識地又一抹,鮮血四濺。此時隻聽身邊的護衛大喊:“大人中槍了,左臉不見啦。”
曾國荃此時才恢複意識,或者說是恢複了受傷帶來的刺激。他怪叫一聲,捂著左臉向後倒去。護衛們急忙把他抬到安全之地,他意識非常清醒,淒厲地喊叫:“守衛陣地,不要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