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覆滅天國(5)(2 / 3)

八年以後,麵對花園美景,曾國藩會不會想起1864年8月末那場大雨,隻有他自己知道。那場大雨好大,如同天開了個窟窿,銀河之水傾瀉而下。

就在這場大雨期間,曾國藩遇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難題——自己是否該造反。

反還是不反

劉秀(東漢光武帝)還未稱帝時,已有了稱帝的實力,部屬們不停地勸他稱帝。劉秀就是不肯,當時各地軍閥多如牛毛,誰稱帝誰就是把火力主動引到自己身上來。有個叫耿純的屬下語重心長地對劉秀說:“兄弟們拋家舍業,冒著生命危險在槍林彈雨中奔馳而僥幸未死,為的就是攀龍附鳳,升官發財,成就功名誌向。可現在您總是推辭,違背眾人願望,不登大位,不定尊號。如果再這樣下去,我擔心有人會對您徹底絕望,紛紛離去!”

劉秀恍然,原來,這些人跟著他劉秀時把他當成了發大家致大富的梯子啊!如果這張梯子不肯被他們踩,他們就會去尋找另外的梯子。

想明白了這道理,劉秀終於稱帝,以“漢”為國號,史稱東漢。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了人性中“惡”的,至少是不太光明的一麵:每個人都有私心,每個人都希望把自己的價值最大化。這個故事還告訴了我們一個成語:攀龍附鳳。

一千多年後,曾國藩也遇到了這種人性中的“惡”。尤其是當李秀成勸他稱帝後,這種“惡”就如洪水般湧來。

第一個來勸進的人正是大嘴巴王闓運。曾國藩沒齒難忘當年祁門被圍時,王闓運溜走的事。最讓他瞧不起的是,祁門之圍一解,王闓運又樂嗬嗬地跑了回來。

他和同僚們看李秀成的供狀時,一麵看一麵評點。這裏文風太差,那裏思想性不足,直到最後,看到李秀成要曾國藩獨樹一幟時,他才拍案叫絕,說,“五萬字,就這幾句最妙,可成經典!”

曾國藩鼻子都氣歪了,他最忌諱的就是這個,想不到王闓運非哪壺不開提哪壺。李秀成被處決後,王闓運抱著幾本書,跑去找曾國藩。

曾國藩原本不想見他,可架不住他在門外大呼小叫,礙於“禮賢下士”的聲譽,隻好把他請了進來。

王闓運大大咧咧,先把那些書放到桌上,又在上麵重重地砸了一拳,笑嘻嘻地看著曾國藩。茶上來後,曾國藩請他喝茶,他不喝,而是指著那摞書:“曾公可知這是什麼?”

曾國藩懶得看一眼,回了一個字:“書。”

“錯!”王闓運扯開嗓門,“這是千秋功業!”

“壬秋(王闓運字)啊,不故弄玄虛,有話直講。”

王闓運哈哈一笑:“這些書都是帝王之學,如今天下正多事之秋,自然是豪傑創立大業的絕好時機,我不會看走眼,如今天下,隻有曾大帥您可以為之。”

未等曾國藩有任何反應,王闓運已侃侃而談。帝王學,本來就是由遠及近、娓娓道來之學,王闓運眉飛色舞,談了半個時辰,曾國藩如死水一潭,毫無動靜,隻是一個勁地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寫字。

王闓運談完,曾國藩也寫完,他站起來,轉身進內屋去了,留下王闓運在孤獨的廳堂裏淩亂不堪。他一向反應敏銳,隻淩亂了一會,慌忙去看桌子上的字,一大堆字其實隻是一個字:妄。

王闓運抓耳撓腮,怒火中燒,當場就叫了起來:“曾公太不識抬舉!”

自此,王闓運再沒和曾國藩談過“造反”的問題,幾年後他離開曾國藩,收了大批弟子,講學間隙,弟子們問到曾國藩。他說,當年除了李秀成之外,隻有我敢和他說創建非常人事業的話,可惜:曾太不識抬舉!

王闓運的眼界太閉塞,這大概緣於他進曾國藩幕府晚,又因為他目空一切,懶得和曾國藩之外的任何人交流,所以他不知道。

早在他之前,就有人試探過曾國藩。據說,胡林翼活著時有次去見曾國藩,送了他一副聯語:“用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

曾國藩樂不可支,胡林翼走後,曾國藩發現在對方的茶碗下壓了張小紙條:“東南半壁無主,我公其有意乎?”

沒有史料記載曾國藩看到這句話後的反應,但左宗棠勸他自立大旗時,他的反應卻有據可查。樊燮案後,左宗棠在曾國藩的幫助下逃脫升天,去神鼎山遊玩時,寫了一副聯語:“神所憑依,將在德矣;鼎之輕重,似可問焉。”寫後把他郵寄給胡林翼,請他轉交曾國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