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仍毫無效果。劉銘傳對他說,撚軍現在聚集在河南省沙河、賈魯河以西以南,咱們應防守沙河和賈魯河。
理論上,這是個好計策。它可以把撚軍阻遏在沙河、賈魯河以南以西,然後將其逼向河南、湖北交界山區,在這種地區,撚軍的騎兵無法發揮威力,政府大軍可將其圍困殲滅。
他的將軍和幕僚們都認為這是絕佳之策,端起桌上的碗就要喝慶功酒。曾國藩卻搖頭歎息,對人說:“人的運有數,可能我的運氣用完了。如果這次再有閃失,我離下台就不遠了。而我預感到,這次肯定會有閃失。”
曾國藩會看相,善占卜,但很多時候都會看走眼,占十卦隻能準一回。幕僚們認為他一直神經緊繃,是在說胡話,所以不加理會。
曾國藩卻認真起來,當將士們都在專心致誌、信心十足地防河時,他卻在駐地的辦公室裏踱步,嘴裏念念有詞道:“要完!要完!”
所謂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就在他烏鴉嘴似的“要完”時,真的完了:1866年中秋節的第二天,月光鋪滿整個賈魯河上遊,賴文光找到了清軍設防最薄弱的地方,成功地衝過賈魯河,奔進了更廣闊的天地山東。
賴文光以這次極有質量的軍事行動宣告了曾國藩防河之策的失敗!
曾國藩聽說撚軍衝過了賈魯河,一屁股坐進椅子,神情卻出奇的冷靜。對於預料到的事,任何人都不會過於激動。有幕僚聽到他囁嚅道:“真完了!
的確真完了!
指責、攻擊,甚至是謾罵的彈劾如雪片般飛來,慈禧竟用心險惡地把這些彈劾文件摘抄給曾國藩看。這不是他第一次受到京官們的彈劾,他帶領部隊剛上戰場時,就有京官指控他行事緩慢,難擔大任,應該換人。接下來,他的各種計策接二連三地失敗,彈劾他的奏折更是不勝枚舉。
沒有證據表明,這是慈禧的授意,但慈禧的確無時無刻不在讓曾國藩知道,有官員對他很不滿。曾國藩每次收到別人彈劾他的消息時,都會精力大減一回,減到1866年10月時,他已無精力可減。
他頭暈眼花,癬病也意料之中地加重。正所謂“禍不單行”,正當京官們紛紛向他投射抨擊之箭時,他弟弟曾國荃又為他雪上加霜。
曾國荃本來在家韜光養晦的,1865年年初,中央政府問他:“你的病應該好了,上班否?”
曾國荃氣呼呼地回答:“上不了。”
1866年6月,曾國藩在剿撚前線屢屢失利,突然想到憑一己之力攻陷金陵的曾國荃,繼續問他:“病好否?”
回答:“好不了。”
再問:“湖北巡撫做否?”
回答:“等我問下我老哥。”
曾國藩給他的答複充滿憂傷:“你老哥我陷入泥潭,無法自拔,已無暇且無資格顧及你,你掂量著來吧。”
曾國荃給老哥回信道:“我願助你一臂之力。”
接著就給中央政府回了信:“我病好了。”
中國古代官場中有一種病,全憑個人意念就能讓它來去如風,我心主宰疾病。
曾國荃到湖北擔任巡撫後,老哥曾國藩在戰場上表現得越來越蠢。賴文光衝過賈魯河時,整個帝國都受到震動。因為人們關注的焦點全在曾國藩身上,有人甚至說,賴文光渡過的不是賈魯河,而是曾國藩的陰陽河。
曾國荃在湖北也聽到這種論調,他也看到很多官員尤其是湖廣總督官文閣下,眉開眼笑,連吃得都比平時多了。
曾國荃如一頭狂怒的野獸,他無法直接助力老哥,但可以從外圍為老哥排憂解難。他的辦法是彈劾官文!
官文原本和胡林翼關係不錯,在胡林翼的周旋下,官文積極支持湘軍。不過胡林翼死後,官文對湘軍的態度就逐漸改變。這本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官文是體製內的,從心裏就瞧不起體製外的湘軍。當初和胡林翼關係好,全因個人友誼,另外就是胡林翼很善於社交,把他捧得很舒服。
曾國荃彈劾官文,說他有四大罪。其實,任何一個人做官多年,都有大罪,說官文有四大罪,顯然是低估他了。
曾國荃的脾氣明顯不如曾國藩,所以彈劾文寫得異常粗暴,給人的感覺是,如果不懲治官文,他曾國荃絕不罷休。
在彈劾官文之前,曾國荃得意洋洋地告訴了老哥他即將采取的行動。
曾國藩勸他說:“這件事先放一放。這種官司即使僥幸獲勝,眾人也會對你虎視眈眈,一定會尋找機會發泄他們的憤怒。雖然官文不可能報複,但其他人會替他向你報複。你老哥我經曆這種事太多,看得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