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步入失敗的怪圈(3)(2 / 2)

“憑你現在的影響去彈劾官文,也是火候未到,想替他報複的人一定會蜂擁而起。如果他在公事上不十分掣肘,何必要使用這種嚴厲的手段呢?

“我們兄弟位高、功高、名望也高,朝野上下都將我家視為天下第一家。兄弟啊,樓高易倒,樹高易折,我們兄弟時時都處於危險之中。所以應該專心講究寬和、謙虛,也許才可以在高位而無危險。”

曾國荃看到這時,擠眼皺眉:“老哥你真是杯弓蛇影,每天都活得心驚膽戰,累不累啊。”

接著向下看曾國藩的大道理:“如果你直接向皇上直陳官文的事,那麼外人都會懷疑我們兄弟是經過了周密的策劃後才這樣做的,到那時,我們即使有一百張嘴也無法辯白;而且你這樣做,有人就會指責你仰仗過去的功績,仰仗皇上的器重,仰仗顯赫的門第,這樣高處招風的景象就顯示出來了。

“咱祖父常常教導人說,‘曉得下塘,須要曉得上岸。’所以我們應在大功告成後、位高權重時,常常想到退休藏拙,我準備先行引退。你如果還這個時候彈劾官文,我就不能順利引退了。我希望你平平和和幹一二年,等我上岸以後,你再去轟轟烈烈地大幹一番。”

曾國荃叫起來:“什麼‘曉得下塘,須要曉得上岸’,老哥糊塗了,哪裏是岸哪裏是塘都搞不清!”

他毫不猶豫地將彈劾奏章遞到了北京。

紫禁城轟動了,在這種時候,曾國藩屢戰屢敗之時,他老弟來這麼一手,顯然是要轉移視線啊!

可正如眼看著水向下流、太陽西沉一樣,慈禧沒有別的辦法。經過短暫協商,最後拿出了處理結果:官文免職,曾國荃為朝廷著想,朝廷很是欣慰。

曾國藩得知老弟真彈劾官文後,近乎失去理智地罵起來:“老九蠢材,糊塗啊!”

曾國荃卻不以為然,他指出,官文這老賊在武昌,其實就是中央政府對咱們湘係集團的不信任,要他來監視咱們。而且我指控他的罪狀全是實情,有何不可?

曾國藩又罵起來:“蠢材,你魯莽啊!”

魯莽,就要付出代價。中央政府的反擊仍是老一套:京官們繼續彈劾曾國藩,不但認為他難擔大任,而且覺得曾氏兄弟開始以權謀私,搞政治鬥爭。

月光之下,曾國藩長籲短歎,借著微弱的燈光,他看到自己兩臂、兩腿、腰脊都瘦了一半,腿部膝蓋以下的肉像被抽走了一樣。他對幕僚們說,這官啊,我是無論如何都做不下去了。

幕僚們安慰他說,誰還沒個低穀期,曾公您當初還想過自殺呢,不是挺過來了。

曾國藩臉色極度難看,最近這幾天,他一直睡不好,綿綿無盡的失眠和充滿恐懼的黑夜讓他痛不欲生。他常常睜著眼睛做惡夢,看到一群人衝進房間,把他大卸八塊,扔進鍋裏煮。

在多日失眠和神經焦慮後,曾國藩做出人生中最重大的決定:求退保全。

他向中央政府遞交辭職信,聲稱得了很嚴重的神經性疾病,需要休息。他本以為會得到幾句安慰,讓他痛苦的是,他得到的卻是慈禧摘抄來的京官彈劾他的奏疏。

曾國藩流下冰涼的淚水,咬定主意,定要辭職。他希望中央政府能讓李鴻章接替他,中央政府告訴他,“就在任上養病,不要再提辭職的事。況且,你剿撚軍一事無成,怎可說走就走?”

曾國藩來了牛脾氣,說,“你們若真心實意讓我剿撚子,我仍堅持從前的打法,否則,我必須回家養病。”

中央政府說,“你那種打法太古樸,毫無新意,事實也證明它並不實用。”

曾國藩急了,他說,“我剿滅太平天國,用了十餘年時間摸索經驗,才總結出一套對付他們的方法。現在剿撚才一年,我是個慢性子,應該給我時間。我用四鎮布防、機動部隊跟蹤追擊,後又防守運河,這是以線控製麵,壓縮和限製撚子流動作戰的範圍,這叫‘以靜製動’,方向是對的。撚子渡過賈魯河隻是具體地段上防守不力,並非是防河之策本身有錯誤。才一出錯,就有些人吠影吠聲,撚子沒有把我搞傷,這些彈劾文件卻把我搞得頭暈腦漲。我實在壓力太大,健康吃緊,真是力不從心了。”

中央政府見他去意已絕,隻好同意了他的請求。慈禧問他:“你辭的什麼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