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謙,謙的反麵自然是傲。“今天的學者就如管中窺天,稍有所得,即自滿、自以為是,狂妄不已。和別人談話時,別人還未說完,他就露出自命不凡、輕視譏笑的嘴臉,大有拒人於千裏之外之意。他們卻不知道,真懂得‘謙’的人在旁邊觀看,不禁為他捏了一大把汗,而且自己也為他感到羞愧得無地自容。而他卻還不知曉,仍擺出令人生厭的嘴臉。真是悲哀!”
不謙之人,自以為是,自高自大,永不可能做到良知所提醒的“仁恕”。什麼是仁恕?人人都喜歡鳳凰麒麟,人人都厭惡毒蛇猛獸。仁恕就是,不能把毒蛇猛獸放到別人懷裏,也不要強迫別人遠離鳳凰麒麟。用孔子的話講就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己不喜歡的,不要強讓別人喜歡。這是良知的本然,良知所以能辨別是非,就是因為有好惡。你不喜歡吃狗屎,就不能強讓別人吃;你特別喜歡獲得金錢,你就不能讓別人失去金錢。
有一天,你發現很多人都討厭你,也許並非是你具備了毒蛇猛獸的心,但肯定是具備了毒蛇猛獸的形。這種形就是“己所不欲,強施於人”。你明明不喜歡痛苦,可聽說了別人痛苦的往事後,卻當成笑料,毫無悲憫之心,這就是自己不想要的,卻希望發生在別人身上。
王陽明在給弟子王嘉秀的作業上批注說,做人其實就是不斷光複自己良知的過程。想要光複自己的良知就必須克製自己的種種私欲,在人際交往中,最要不得的就是不能仁恕。
我們常說,要站在對方的角度考慮問題,然而其實這並不難,因為良知知道什麼是美好的、什麼是醜惡的。你遵循你的良知指引,知道了什麼是美好什麼是醜惡,你固然就知道了對方心目中的美好和醜惡。你知道了對方心中的好惡,那就明白該怎麼去為善去惡。我心就是天理,世間種種問題,都是我心能考慮出來的,那何必去心外站在對方的角度考慮問題呢?
在人際交往中,“恕”的心必不可少。你沒有“恕”的心自然就做不到體諒、理解和尊重別人。不能體諒、理解和尊重別人,由於天下一切事物都是感應的,所以,不被別人體諒、理解和尊重馬上就會繞回來兜頭罩在你頭上。而當你去體諒、理解和尊重別人時,感應也會發生作用,你就會被別人體諒、理解和尊重。
“為己必要克己,克己才無己。無己者,無我也”。“無我”通俗的理解,就是以良知得出好惡後,按這“好惡”去待人接物,千萬不要以私意的好惡去待人接物。“私意”,就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變態的快樂。“仁恕”就是“無我”。不能“仁恕”就是“有我”。
“器虛則受,實則不受,物之恒也。”王陽明如是說。意為,謙虛就是要把自己當成空的器皿,而不是實在的一塊鐵墩子。
器皿的價值在於它的空。有個佛教故事說,一個自以為才高八鬥的人聽說有位老禪師很不得了,於是登門拜訪。和老禪師見麵後,談了幾句,此人就頗不以為然起來,並屢屢打斷禪師的話,唾沫橫飛地表達自己的觀點。
禪師微笑著,靜靜地傾聽。直到此人口幹舌燥,鼻孔冒煙。老禪師說:“我給你倒點水,你接著說。”
此人興奮地道:“正有此意。”
禪師拿來杯子,此人搶到手中,禪師就向裏麵注水,滾燙的水在杯中卷起波浪,已經要注滿,但禪師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好,好,好了,哎喲!”來人被溢出杯子的水燙得齜牙咧嘴,氣急敗壞地把杯子頓到桌上,“你看不到杯子滿了嗎?”
禪師微微笑著:“是啊,既然已滿,為何還要倒呢?”
“那你還倒!”
禪師仍然保持著佛祖似的微笑。此人悟性頗高,馬上恍然大悟。禪師大概是說:“既然你已很有學問了,為何還要到我這裏來?既然來了,就不要傲慢,清空你的杯子。太滿了,不但倒不進去東西,反而會傷到自己。”
家訓四:循禮義
禮義,即禮法道義。王陽明要家人遵循禮法道義。或許有人問,禮法外在,王陽明主張心即理,為何還要人遵循外在禮法?
首先應知“心即理(禮)”這一概念的基本解釋。王陽明解釋“心即理”是簡易直接的:心,在物(事)為理,有此心即有此理,無此心即無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