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凶獸·幻境(1 / 3)

第五章、凶獸·幻境

1、

雷眼山如此險峻,交通極為不便,物資很難運輸上去,因此絕少有山間驛站供人歇腳。馬幫從雷眼山北麓進入,開頭兩天之後,再也沒有碰到一處驛站,直到已經快要離開南麓時,才找到了一個。這個驛站緊依著一處近乎直立的危崖修建,其實也就是簡單地搭起一個棚子,擺上幾張桌子椅子。棚子不大,有一半的桌椅都擺放在露天。

君無行此時也顧不得大師的風度,同馬幫漢子們一道撲將上去,在肮髒的露天桌子旁坐定,大碗大碗地喝著粗劣的燒酒,嘴裏嚼著連毛都沒有拔幹淨的山雞肉,心中感歎:總算是活下來了。為了裝神弄鬼騙人錢財,他一路上都硬挺著做出種種鎮定自若的神態,其實心裏也是苦不堪言。

吃飽喝足了,便舒舒服服靠在椅子上,一麵讓被馬背折磨了一天的屁股得到休息,一麵聽著馬幫中人和驛站站長的對話。這位驛站站長並非當地土著,而是來自與東陸隔海相望的西陸雷州,而且他很直言不諱地說,自己是因為在當地做非法生意誤殺官差,這才逃到越州來避禍的。馬幫漢子最喜歡爽直真誠之人,而且自己也經常做些超乎律法界限外的勾當,雙方一時間臭味相投,聊得頗為熱乎。

君無行也饒有趣味地聽著雙方交談,說一些在他耳中近乎天花亂墜的各地異聞。驛站站長是一個外表樸實的青年男子,不善言辭,據他說自己不過三十四歲,但一看就是飽經生活錘煉,看來比實際年齡大出不少。他也不收酒錢,隻請馬幫折價賣給他一些鹽和茶葉之類的必需品。

“對了,有一樣好東西,你們肯定很久都沒有嚐到過了。你們一定喜歡。”他忽然憨厚地一笑,轉身進了屋,出來時搬出來一些炭爐鐵板之類的器具,點上火。

“炸魚丸!”君無行的眼睛都直了,“這也太離譜了!”

這位姓邱名宇的站長哈哈大笑,透出一種樸實的得意:“這附近有一座瀑布,瀑布下的水潭裏麵很多這樣的白魚,肉很肥,也很嫩,做成魚丸最好不過。”

大家見到那瑩白肥美的魚丸,個個食指大動,都圍了上去。邱宇一麵烹製一麵說:“我這個人隻有點蠻力,把魚肉拍扁了做成魚丸還行,做飯不行。這些調料,都是我的妹妹邱韻做出來的。”他頓了頓,又說:“剛才各位吃到的飯菜,都是她的傑作。”

除了王川照例一聲不吭,馬幫中人都轟然叫好,隻有君無行在心裏輕歎一聲,因為方才的幾樣菜味道實在一般。如果還是此女的手藝,那不是糟蹋魚丸麼,他想。不過他也知道,這一隊馬幫常年山中奔走,幾乎沒有機會見到女人,這一次好容易隊中有個女客商,偏偏又長的……不那麼對得起觀眾。此時又能見到一個女人,他們所興奮的,大概在此吧。魚丸什麼的,隻怕無關緊要,隻要有個漂亮姑娘,大概端出一盤泥丸他們也笑納了。

一名馬夫喊了起來:“那一定要請舍妹出來,和我們一見,讓我們表達一下謝意!”其他人也跟著起哄,容不得邱宇推辭,隻好答應。這位仁兄顯然想說話略顯風雅一點,可惜水平有限,連“舍妹”“令妹”都分不清楚。

唉,真是一幫沒品的好色之徒,君無行十分正直地想,看這站長的相貌,他的妹妹就算出來多半也隻能嚇唬人。可惜這樣的正直維持了還不到兩分鍾,站長的妹妹真的被請出來了,然後他就傻眼了。

他真的不敢相信,在雷眼山中也會有這樣美麗的女子。尤其那雙溫婉如水的眼睛,和凶猛粗糲的雷眼山脈放在一起,似乎顯得那麼的不協調,卻又好像能完美無瑕地統一在一起。女子走出來時,君無行還能努力做矜持狀,其他人卻差點連手裏的酒碗都扔掉了。

在片刻的震驚後,君無行忽然生起了一絲疑惑:這樣的漂亮姑娘,怎麼也應當生於大戶,錦衣玉食,怎麼會是這個逃犯的妹妹,躲在如此荒山中照料驛站?他隱隱覺得其中可能有點問題。我們的君先生雖然好色,腦子卻並不糊塗,暗暗多留了個心眼。

邱韻向眾人微微福了一福,以示致意,隨即便打算繼續回屋。驛站長此時正巧將魚丸煎好送到桌上,馬幫眾自然少不得大呼小叫,邀請眼前這位難得的美女入座。邱韻顯得略有點為難,但還是點了點頭,大大方方地地坐了下來。

君無行又感到有些意外,忽然覺得這女子的性格相當合自己胃口。他曾接觸過一些扭捏作態的女人,未說話之前臉先紅透,走到哪裏都恨不能拿袖子半遮著臉,據說所謂淑女都是那副德行。君無行對此的評價是:這不是女人,而是鴕鳥,因為隻有鴕鳥才喜歡動不動就把腦袋埋進沙子裏。

還有一些女人正好相反,別說見個麵喝杯酒這種小事了,認識不到三分鍾,就能脫衣服。君無行對此的評價是:這不是女人,而是河馬,因為隻有河馬大概才有那麼厚的皮。

當然還有雷冰這樣的女孩,如果在她完全聽不到的時候,君無行可能會小聲嘀咕兩句:這也不是女人,這是披著女人皮的男人,盡管雷冰長得不會比眼前這位美女更差。但這位名叫邱韻的女子的確是與眾不同,矜持而不造作,端方而不矯情,屬於那種最能令君無行心動的性格。他悄悄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力圖使自己的形象看上去更好一些。

不過不用他多做什麼努力,他那副遊手好閑的尊榮已經足夠為他和馬幫眾劃出界限了。邱韻輕啟朱唇,毫不靦腆地喝了一杯酒,眼光隨即向他掃了過來。

君無行還在思量著如何搭腔,馬幫幫頭巴略達已經搶著開始介紹了:“這位是九州知名的星相大師君無行先生。”君無行先生有禮貌地點點頭,笑納了巴略達所贈送的“九州知名”“星相大師”的帽子。

邱韻的雙眸微微一閃:“君先生如此年輕,已經能有這樣的成就,真是難得。”

這是所有人第一次聽到她說話,那聲音並不像她的眼神那樣溫軟細膩,卻帶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沉著與恬靜。馬幫眾大概還聽不出什麼,君無行卻感到了這女子身上蘊藏的某種力量。他愈發覺得此女非同一般,方才那一絲心猿意馬想入非非趕忙收了起來,定定神,微笑著回答:“那隻是巴略達謬攢而已,同那些真正的星相大師相比,我的修為還差得太遠太遠。”

除了他自己和王川,誰也不知道這句話實實在在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他一生所說的話大概沒有比這句更真誠的了,但在旁人聽來,這卻是一句非常得體的自謙。邱韻點點頭:“才能猶在其次,能夠擁才而不自傲,才是最難得的。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向君先生請教一下星命方麵的事情呢?”

果然衝著我來了,君無行想。然而當此情境,容不得他推辭,況且還有他的忠實崇拜者們在旁聒噪助推。於是他隻能答應下來,就在麵前的木桌上給邱韻分析一番。

這裏可以簡介一下君大師利用星相騙人的方式。他對於真正的星相學其實一竅不通,但憑借著良好的記憶力,首先記住了天空中諸天星辰的名稱方位和重要星闕的運行軌道。光是憑著信手指點星曜的那股氣勢,就能讓人先佩服個七八成。

倘若是遇上了眼下這樣白晝不容易見到星星的時節,他又會展現他超卓的背書功夫。君微言死後並未給他留下什麼遺產,隻有一書櫃的星相書籍,不久都被君無行拿去變賣了。但在變賣之前,他已經挑了一批被君微言翻閱最多的(這說明該本書比較重要)統統死記硬背記了個滾瓜爛熟。待到替人算命時,他張口《占術縱覽》閉口《星流補鑒》,再加上幾句“三日之後,裂章將進入穀玄軌道”之類扯得沒邊的話,一般人都會被他說暈過去。

但邱韻卻沒那麼簡單。她雖然也是認真地凝神細聽,卻時不時要問一些問題,而且每個都問到關竅上。好在君大師也是身經百戰之人,絞盡腦汁一一應對,麵上保持著瀟灑的微笑不變,背上卻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他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眼光也時常作無意狀四下裏掃掃,卻一下子發現邱宇坐在一個角落裏,目光遊移不定,發現自己正在看他,立即把頭扭開。但那一瞬間,君無行已經注意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邱宇的目光中顯得十分緊張,甚至可以說有些恐懼。自己一個人畜無害的偽星相師,有什麼值得他恐懼的?

也許令他恐懼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這個方向其他的人?比如說……邱韻?

君無行不動聲色,一麵嘴裏繼續舌燦蓮花,一麵暗自戒備著。他腦子裏滴溜溜轉的飛快:邱宇和邱韻究竟是什麼人?這兩個人有何目的?他們的危險性到底在哪裏?邱宇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山中漢子,但是從來人不可貌相,保不齊此人身上有什麼驚人的功夫。邱韻則完全看不出底細,但看不出底細的人才是最值得小心的。

好容易熬到將星相事宜解釋清楚,邱韻很誠摯地向他致謝,卻又問了個問題:“君先生不遠千裏,翻越大山來到越州,不知道所為何事呢?”她緊接著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真是抱歉,我隻是一時好奇,您可以不必回答。”

君無行一轉念,笑著說:“哪裏哪裏,本來也就沒什麼秘密可言。我深感自己才疏學淺,有負星相師之名,聽說越州某些河絡部落精研星相之術,自成一派,和我們人類的方向大不相同,所以想要去拜訪求教,增長自己的知識。”

這話半真半假,乍一聽倒也沒什麼破綻。邱韻微微一笑,沒有多說,那笑容頗有幾分神秘。遠處的邱宇卻已經開始擦汗,嘴唇蠕動著,好像是想說話,卻沒敢說出口。

邱韻忽然出聲招呼:“哥哥,這裏的酒都快喝完了,麻煩再給諸位朋友送一些來。”君無行循著她的話緊盯邱宇,隻見邱宇臉上立刻顯出十分緊張的神情。但好像秋韻說話他不敢抗拒,仍然又抱出了兩大壇酒,一一為眾人斟上,還強作歡顏分別勸酒。除了早已心中存疑的君無行,沒有別人看出他的臉色有異。

邱宇倒完酒依舊退回去,君無行又轉過一個新點子,決定撩撥邱宇說話。他衝著邱宇說:“邱兄,為什麼不一起過來坐坐呢?”

邱宇一愣,結結巴巴地說:“不必了,我不怎麼會說話,你們聊就行。”

君無行更增疑惑,死皮賴臉一定要邀他過來。邱宇無奈,隻好過來坐下,但君無行仔細觀察,發現他的屁股隻是虛虛放在椅子上,好像隨時準備跳起來逃命似的。而且他的眼神有意無意,總在往自己腳下瞟。

腳底下有文章!君無行心裏一沉。他裝著見色心喜的模樣,和邱韻說了幾個略顯粗俗的笑話。馬幫眾聽了都哄堂大笑,邱韻居然並不生氣,而是寬容地陪他笑笑。君無行卻相當放得開,忘情地一麵大笑一麵在地上重重跺了幾腳。他發覺,下麵的地底是空的,裏麵很有可能藏了什麼陷阱。

他不動聲色,講了一個更加放肆的小段子,當講到結尾處的那句話“……兄弟,我說的是我們每到空閑時候就騎著香豬到附近的村鎮裏去!”時,腳下跺得更重,地表被他踏得微微下陷。邱韻終於注意到了他的行為,臉色一變,君無行索性直視著她的眼睛。

“漂亮女人的心真是高深莫測,”他說,“你是黎耀派來的嗎?”

坐在一旁的邱宇一下跳了起來,踉蹌退出幾步,滿臉驚惶。邱韻輕歎一聲:“君先生,你果然如傳聞中的聰明機警,可是你就不擔心聰明反被聰明誤麼?”

這句暴露敵意的話君無行等待已久,馬幫眾聽了卻十分突兀,一時間不知所措。就在他們發愣時,君無行已經聽到腳底傳來異響,當即大喝一聲:“大家快逃!”

他一麵喊,一麵已經高高躍起,眼睛餘光一掃,地麵上裂開了一條縫,好像有什麼黑糊糊的東西正在鑽出來。而邱韻鎮定地坐在原地,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2、

人類的城市完全不適合羽人生存。緯蒼然從北陸進入東陸不過兩天,就已經得出了這個確鑿無疑的結論。

從寧州到宛州,是一段漫長跋涉的旅程。緯蒼然自幼就已經習慣了吃苦與忍耐,所以旅途本身於他而言並沒有什麼不能適應,隻有東陸人的某些古怪習氣才是最讓人受不了的。

比如剛剛來到中州北部的林河城,就不斷地有人上前糾纏,或者兜售商品,或者死乞白賴地要給他做向導。緯蒼然很有禮貌地告訴他們自己不需要向導,也不需要買那些雞零狗碎的劣質小貨品,他們卻仍然窮追猛打,讓緯蒼然很有幾分想要凝出羽翼迅速飛離的衝動。

又比如進入到繁華一些的宛州城市後,投宿住店時,總有些老板店夥車夫之流的人來找他聊天,張口閉口淨是:“你們羽人都是住在樹洞裏嗎?”“你們隻吃蔬果不吃肉,是不是從來都不用生火?”“聽說在寧州,殺死一個人判的罪還不如砍倒一棵樹重,是真的嗎?”這些問題有的讓他很惱火,有的讓他完全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發覺雖然戰爭早已結束,種族之間的融合交流也日益增多,人類卻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就好像六大文明種族隻有人類——確切說,華族人類,因為蠻族人也在受歧視之列——才真正和“文明”二字沾邊,而其他種族統統都是茹毛飲血鑽木取火的野人,還在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後來他終於有些忍不住了,加之自己不善言辭,本來就不喜歡和旁人過多交談,於是不得已動用隨身帶著的表明身份的對牌,每到一座城市,就到羽族設立的公館中住宿,求個耳根清淨。他本來並不願意享受這種特權,然而形勢所逼,不得不享也。

這樣一路來到了衡玉城,心情總算好了很多。衡玉是一座見多識廣的城市,每日裏人來人往,各大種族都在此處彙聚,市民也並沒有那麼少見多怪。人們偶爾與他接觸,也不過是抱著一種大城市居民見到鄉巴佬的心態,這種心態大約就和等級觀念森嚴的羽族中貴族見到平民一樣,至少不會太別扭了。

緯蒼然公開的身份是雁都虎翼司派來追捕通緝犯何聿的捕快。據說該何聿在寧州各地搶劫殺人,光是確定記在他賬上的凶案就有十四起,其餘還有一些被懷疑為他的手法的,加在一起恐怕超過二十。此人藏在哪裏緯蒼然並不知曉,但他隻需要耐心等下去,何聿很快就會在衡玉城犯事露麵。

在此之前,他需要做的就是以官方身份拜會當地人類的衙門,向他們詳述何聿的危害性,請人類協助他搜捕此人。宗丞向他拍了胸脯保證過,何聿是一個十分機警的人,況且通緝令上提供的相貌體征都是錯誤的,絕不會被人類抓住。

“就算是你自己想要找到他,恐怕都很難,”宗丞臨行前對他說,“所以你隻管等著就行了,沒事兒在衡玉城逛逛,看看當地風物,但記住別去勾搭人類的姑娘,免得惹麻煩,哈哈。”

緯蒼然“哦”了一聲,並沒有理會宗丞最後一句毫無水準的冷笑話,卻想起了另一個問題:“他要殺人,在衡玉?”

“不然怎麼證明他的存在呢?”宗丞反問。

“人命很無辜。”緯蒼然皺著眉頭想了許久,憋出這五個字。宗丞苦笑一聲:“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如果不能盡快拔除黎耀在我們當中種下的毒瘤,會有十倍、百倍、千倍的人受到傷害,甚至於更糟。”

他又說:“我甚至可以告訴你,扮演何聿的,也是我們一名很優秀的骨幹。長期以來,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除暴安良,保護百姓,幹這件事他也感到非常痛苦。然而為了羽族的利益,這一點小小的犧牲,總還是要做的。”

“但是,人命很無辜。”緯蒼然又想了很久,還是給出這五個字。宗丞帶著一種對牛彈琴的悲哀大步離開,不再搭理他。

現在緯蒼然就在衡玉城等待著何聿動手。他的心理很矛盾,一方麵希望盡快動身去往南淮,追蹤叛逃的楚淨風;另一方麵又不希望看到何聿出手,因為那樣會造成平民的傷亡。在這種矛盾的心態之下,他不知不覺間已經把衡玉及其周圍的地方都逛遍了,雖然表麵上是在尋找何聿,事實卻讓他產生了“其實我是到這裏來公費旅遊的”的錯覺。

但這樣的公費旅遊在一個悶熱的午後終於被破壞了。當時緯蒼然按照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剛剛趁著天氣最熱的時候在公館院中練完了武,正打好一桶水準備在房中擦擦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他匆匆拾掇一番打開門,進來的是公館的負責人向立人。

難道是何聿動手了?他心裏一陣說不出的滋味,隻希望何聿殺的本來就是該死之人,最好是到死囚牢裏搞點屠殺……正在胡思亂想,向立人卻一臉喜色地向他彙報說:“緯爺,好消息!人類的衙門已經幫我們把何聿給抓住了!”

這個好消息實在好得過分了點,緯蒼然第一反應差點大喊一聲:“抓錯了!我們給出的相貌體征都是假的!”但他畢竟為人沉穩,震驚之下還是強自穩住了情緒,跟隨向立人先去院中見人類衙門派來的官差。

但接下來的事情更加出乎他的意料。將何聿抓來的人並非官府公差,而是幾名普通百姓。當然了,這裏的普通百姓隻是和“官”對應的概念而已,這幾人一看衣飾就普通不了,絕對是出自富貴人家。而為首那個中年人雖然麵帶微笑,禮數周到,身上所帶有的那種高人一等的氣勢卻怎麼也掩藏不了。

“緯先生,幸會幸會!”對方拱手為禮,“在下狄放天,是南淮黎氏黎耀公子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