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在師傅的口中,劇中主要人物信陵公子無忌、如姬夫人、魏王、侯嬴、平原夫人等人物漸漸鮮明地、活生生地站在了王彬彬的麵前。特別是信陵公子的形象,在王彬彬的心裏鮮活生動起來,雖然他還沒開始演信陵公子,他自己卻好像就是信陵公子了。
二
在唱腔設計上,王彬彬走出了適合自己發展的路子。他雖然不識曲譜,但在多年的幕表戲演唱積累中,逐漸形成了發音高亢有力、行腔吐字氣足、韻味通俗流暢的風格。
劇本拿在手裏,他力求先認真讀懂,仔細揣摩劇中每個人物的個性,特別是自己所扮演人物的特點,以及在不同情景下的思想情感,確定每段唱詞的曲調,每句念白的吐字力量。然後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團裏的琴師錢文彬,琴師再根據王彬彬所定的唱腔和曲調操琴伴奏,讓作曲兼導演的章紫石老師記譜定調。
這樣的“倒推譜曲法”,也隻有王彬彬創造出來,這也成了許多文化較低演員唱好劇本戲普遍采用的方法。
觀眾喜歡王彬彬的唱腔,就是因為他的唱腔通俗易懂,朗朗上口,誰看他的戲,都會情不自禁地跟著晃動腦袋輕輕哼上幾句。更重要的是,他在所演的角色中,都能非常準確地把握住人物的情感。在《信陵公子》的“夜歎”一場中,王彬彬有一唱段,情深意切,膾炙人口。哀哀大地,茫茫神州,
烽火連天,何日方休?
歎趙國,錦繡江山遭蹂躪,
滔滔渭水血成流。
恨秦王,起幹戈,狼子野心,
以強欺弱滅諸侯。
我有心,複秦仇,
怎奈是,兵權不在,空拳赤手。
晉鄙將軍兵十萬,
沒有兵符調不走。
侯先生定妙計,
托夫人把兵符偷。
恐怕是鏡中影,水中月,希望少有,
但是又,除此策,別無他謀,
關山月,冷悠悠,
我愁上加愁。
這段唱是根據徐玉蘭的演唱移植過來的,唱詞沒有大的改動。徐玉蘭女扮男裝,其用越劇曲調演唱,特點是溫婉柔和,柔中帶剛,大氣磅礴。而放到錫劇中,演員扮演的信陵公子,必須體現出男人的英武、陽剛的形象。王彬彬本想選擇普通的大陸調來處理,因為大陸調高亢有力,那樣能比較準確地反映信陵公子的人物情感,但是大陸調節奏較快,並不符合信陵公子在當時特定的環境裏,那種想救趙國,而因魏王畏懼秦國不願出兵的複雜心情。王彬彬又想換成黃調來唱,而黃調節奏緩慢,在這裏顯得過分拖遝,更不能把信陵公子本身陽剛果敢的性格表現出來。
王彬彬舉棋不定,吃飯走路都在“啥個、啥個”地哼個不停,就連睡覺都在哼唱。這天半夜,王瑞英忽然聽到有咿咿呀呀的聲音,她揉揉眼睛,側耳細聽,才發覺是丈夫發出的聲音。她蹬了一下王彬彬,隻聽他停了哼唱,翻了一個身又睡著了,才知道是王彬彬在夢中唱戲呢。
在王彬彬左右為難時,劇團的作曲老師們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經過大家共同出謀劃策,幾天後,一個節奏介於大陸調和黃調之間的新大陸調錫劇曲種——十字慢大陸調,在王彬彬的喉嚨裏唱了出來。雖然在《信陵公子》裏的這段唱詞,還不是標準的每句十字格式,但音韻已經拓展在十個字上,擴充句子間的幅度,增強了旋律,使大陸調在“高、快、急”的基礎上,融進了情感,達到剛柔相濟的效果。
正像給王彬彬譜曲的作曲家章德瑜概括的那樣,王彬彬在節拍上的延伸及前後落音的改變,小腔節奏的緩慢,使情緒更低沉哀怨,將信陵公子為趙國哀歎,為自己國家擔憂的心情,恰如其分地表達了出來。特別是起腔和句尾的小腔,具有王彬彬獨特的典型音調,為形成完整的十字大陸調體係做了有益的探索,可算是最早又最有代表性的一段“彬彬腔”了。
三
1951年4月15日,無錫市首先實驗錫劇團在中央大戲院隆重首演錫劇《信陵公子》。在錫劇舞台上,王彬彬不僅把信陵公子維護正義、禮賢下士、寬厚仁愛的賢公子形象刻畫得栩栩如生,也把他與平民百姓血肉相連同甘苦共歡樂的性格,以及遇事果斷目光遠大的古代軍事家的雄才大略,一並展現給了觀眾。
與王彬彬形成強烈對比的,是魏王(何傑扮演)殘暴褊狹獨裁的形象,魏王對外諂媚,對秦國畏首畏尾,對內暴虐成性,猜忌殘忍,嫉妒和敵視信陵公子。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物,圍繞趙國被圍的事件,展開複雜尖銳的鬥爭,將矛盾衝突一步一步推向高潮。最後以代表正義的信陵公子一方戰勝魏王邪惡的一方而告終,同時也付出了沉痛的代價,信陵公子個性耿烈,仗義救危,隻落得有家難歸,隱居他鄉;賢明的太妃如姬夫人(汪韻芝扮演)自己挺身承擔竊符之責,被魏王賜劍自裁;俠義的侯嬴(匡耀良扮演)舍生取義,伏劍自刎;英姿颯爽的平原夫人(王瑞英扮演),沉著冷靜,關鍵時刻揭露真相……一個個俠肝義膽,視死如歸,氣壯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