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繼母來後

1919年8月,當已是8歲的蕭紅又在後花園捕蝶時,她的母親因肺病故去,年僅34歲。薑玉蘭嫁到張家,與精明要強的婆婆範氏相處了十年。範氏死後,薑玉蘭當了理家人,壓抑已久的才幹顯露出來。丈夫在外縣教書,她操持家政井井有條。據說張家大院原有一處廂房,就是她一手操辦建起來的。薑氏生有一女三子。蕭紅三歲時,她抱上了兒子富貴,可惜一年不到就夭折了。過一年她又有了兒子連貴,這就是後來的張秀珂。又過兩年,即1919年春,她又抱上兒子連富,誰料在奶親中,她就病逝了。薑氏對女兒調養得極好。現在保存著一張蕭紅三歲時與母親的合影,蕭紅穿著和母親一樣顏色、料質的夾袍,外套一件小馬褂。長得敦敦實實,個頭快到了母親的胯部。小臉胖嘟嘟的白白淨淨,小眼圓溜溜地瞪得大大的,充滿自信。隻有小嘴習慣地抿著,嘴角深陷,充滿個性,顯出小小子一樣稚嫩的任性與頑皮。母親長圓臉,麵目清秀,嫻雅。

薑氏病故,丟下8歲的蕭紅,3歲的連貴,還有剛出世幾個月的連富。這一幕生離死別,閉目想想也夠淒慘的。張廷舉是愛妻子的。蕭紅後來還記得:當時母親生病三天,許多醫生騎馬、坐車來到張家探診。

張廷舉辦理了結發妻子的喪事,又把奶中啼哭的三子送給阿城的四弟家,他心中的憂傷和煩惱,能向誰去訴說?親生父親?已過繼出去,又怎麼回去訴說,況且生母早已過世。蕭紅的祖父?一個不願經事,整天與孫女說笑的閑人,又能對養子承擔多少悲傷?而蕭紅還小,對正事並不早熟,這悲哀也隻有他一人在心中默默承受。

當時,張廷舉為照顧家小已調回呼蘭,在第二初高級小學校任校長。職務一天不能放下,家裏又沒有女主人,上老下小牽掛著心,這種局麵實在難以久持。同年12月5日(農曆十月二十四),薑氏去世百天之後,張廷舉續娶了梁秀蘭(1898-1972年)。這位梁姓姑娘與薑氏有幾個巧合:在家都是老大,都是23歲嫁給張廷舉。

梁氏的性格也是柔順得很。她大姑娘新婚嫁進張家,已要麵對一個9歲任性的小姑娘和兩個不懂人事的小小子了。梁氏後來對人說:“我過門時,榮華穿的鞋麵上還縫著白布,別人覺得不好,才撕掉領到我跟前認母磕頭。秀珂是別人抱著給我磕的頭,我還抱了抱連富算是當了媽。”她實際隻比蕭紅大14歲。

她嫁到張家,張家已經無財富可言。薑氏在世時,家裏隻雇了一個廚師,雜役由族人有二伯去管理。油坊倒閉後,幾十畝土地出租出去,西院也租給一些窮戶去住。梁氏來後,家裏仍是一個老廚工做飯,有二伯管雜役和菜園子。家裏已無長工或短工。糧食之類多由阿城老家定期送來。

梁氏得到的隻有張廷舉,這是一位知書達禮,有教養的,當地知名的教育界人士。

然而,令梁秀蘭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名字與張家子弟中張秀珂這一輩,同犯一個“秀”字。“秀”字是張氏宗譜排字定下的,當然不可更改,於是張廷舉給她改名“亞蘭”。這既有續弦之意,又是對薑玉蘭的懷念,隻是對梁秀蘭來說是不公平的。